畅销书与排行榜:从美国的《奥德赛》到《冷山》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武夫)

本期4周的畅销小说排行榜上出现了5部新书。其中《不自然的暴露》和《心中的骗术》属侦破故事;《一个女人的力量》讲一位母亲在女儿惨遭暴力杀害后克服了心中的哀痛在商界崛起的经历;余下的两部属言情小说之列,《特殊的投递》讲的是一对成年夫妻,年轻时互不满意,生活中磕磕碰碰,但随着年龄增长,反倒变得恩爱了。这既反映了社会现实,也体现了近年来美国人在婚姻与家庭上渴求稳定的愿望——这种愿望在舆论和实践上都已成为主流,曾经轰动一时的《廊桥遗梦》之所以以未果的恋情引起读者(及后来的电影观众)的共鸣,其原因也恰在于此。

值得特别介绍的是查尔斯·弗雷吉尔的《冷山》。这位作家名不见经传,据笔者所知,这应该是他的长篇处女作。故事的选材,即使是一位文坛老手也应令人望而生畏。因为以南北战争的悲欢离合为题材的故事,远已有至今盛行不衰的《飘》(乃至有人续貂,作《斯嘉丽》,并能继续畅销,足见其情节之引人瞩目),近作有那部由三部曲组成的《南与北》(以其为脚本拍出的电视连续剧,几成近十年来少见的佳作,亦可证明其受欢迎之程度)。现在弗雷吉尔敢于写这样被人多次写过又颇为读者熟悉的背景,单是胆识就足以令人起敬。如今这部小说问世后尚能畅销,其秘密何在?原来,弗雷吉尔要把这本书写成美国的《奥德赛》。

众所周知,《奥德赛》是荷马的著名史诗,讲的是特洛伊战争之后,希腊一位部族首领俄底修斯返回家乡伊塔刻岛的历经十年险阻的艰苦航程。弗雷吉尔一心要把他的处女作写成堪与《奥德赛》媲美的巨作,看来是颇具雄心。

男主人公英曼是南部邦联的一名伤兵,他“看到了太多的死亡,简直完全成了随意之举”,于是决心重新做人,便从他养伤的医院私自逃跑,一心返回家乡与女友艾达相聚。他随身携带着一只手铳和一本揉得破破烂烂的18世纪的博物学家威廉·巴特拉姆(WilliamBartram,1739—1823,曾随其父在美国东南部旅行,遂以其《旅行游记》一书而著名,据说该书曾启发过英国著名湖畔派诗人华兹沃斯和柯尔律治的灵感)的《旅行游记》,离开了“这个大陆上的污泥浊水坑”,走进他生活中的新的朝霞。一路上,他看到了奇观也经历了死亡。他遇见过威胁他的其他旅客,接待他并为他作向导的陌生人,以及向他开枪的治安维持会成员。但最主要的是,他接触了赏心悦目的大自然,在其中受到了陶冶。他显然漫不经心地挑选了巴特拉姆《游记》一书中所叙的景点,把美国的广袤和新颖的山河的灵秀之气尽收眼底。评者认为,这种富于惠特曼式的歌颂式描绘,堪与安妮·迪拉德(此人曾于1981年随美国作家代表团访问我国)的《亭刻溪朝觐记》相比。

书中的女主人公叫艾达·门罗,是个“受的教育超出明智妇女的公认水平”的城市姑娘。她父亲死时给她留下了一片未认真经营的土地,更没留下任何经营之术,她在这块边远地带突然感到了孤立无援。一位牧师因健康关系来此地休养,走时赠她一匹马和一头奶牛,但她从他那里学到的却是爱默生的唯一理教神学观和超验主义哲学,而不是有实际价值的开辟农场的致富之道(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RalphWaldoEmerson,1803—1882]是新英格兰地区的一位哲人,他的新的神学和哲学观曾影响了一代美国作家,形成了美国文学的第一次繁荣,而且还大大推动了整个北方社会的发展。本书中那匹马就叫作拉尔夫,那头奶牛则叫瓦尔多)。艾达所以滞留在远山未走,部分原因是要等待英曼,部分原因则是她模糊地瞥见了自己的前途。查尔斯顿城社会的那种小市民习气与她从来格格不入,她幻想着前途或许就在蓝脊山内(阿巴拉契亚山之一脉,沿弗吉尼亚及佐治亚二州北部呈西南向延伸)。在被她称为“她的主要教科书”的小个子乡下女人卢必的陪伴和教导下,艾达这位城市的娇小姐成长为一个既有力量又有成就的女人,她最终靠自身的力量致富。

实际上,两位主人公都进行了跋涉,从过去逃避出来,奔向了未来。虽然英曼的旅程用他自己的话说“将是我一生的轴线”,是靠两条腿走出来的,途中所遇更富戏剧情节,但艾达体验的却是一种心路的历程,更丰富也更深刻,最终也就到达得更远。

从小说的结构到内涵,都模仿《奥德赛》。位于卡罗来纳深山中的冷山,就是伊塔刻岛。英曼是俄底修斯,艾达就是俄底修斯那位苦守家园的元配夫人珀涅罗珀。故事两条平行发展的线索最终相会,刻划出了历经外部艰险和内心苦斗的成功之路。

这样的作品没有一般言情小说的肤浅,也没有美国式黄金梦的虚幻。用美国的《奥德赛》来概括,或许再恰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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