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泰拳的孩子

（文 / 王星）

钱是孩子们投身泰拳的动因

泰国是一个充满了拈花微笑的佛陀与其他许多甜美得难以言述的事物的国度，每逢和煦的季风拂过的5月，就是泰拳开赛的季节。在这个富于想象力的国度中，如歌舞不仅仅属于女性一样，泰拳也不只属于成人。

每一个进入比赛场的选手所要面对的是6000名疯狂的观众。比赛尚未开始，他们便用种种令人费解的手势向经纪人押下整场比赛胜负的赌注。军警在观众席间巡逻维持秩序，但他们更主要的任务是及时驱赶不愿付赌账的不合格赌徒。

那些参加比赛的孩子就在这片似乎永无止境的喧嚣中出场。依照传统习惯，他们头戴紫白相间的花冠，手臂上挂着据说能使众神垂青的带状饰物。根据泰国法律，不满12周岁的孩子禁止参加泰拳比赛，但实际上年仅13却已身经百战的少年选手并不在少数。

少年比赛的激烈程度也绝不亚于成人。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已经很了解如何克服大腿的伤痛，并在对方胃部给予致命一击；或是在扭打在一起之时，用肘部狠戳对方腹部，并在5个回合之后、对方只余喘息之力时再向其肋部猛击一拳。

泰拳据信起源于16世纪时暹罗武士间的徒手格斗。历经几个世纪之后，泰拳已经能在防守战术上与任何格斗比赛相匹敌，而且引进了包括拳台、手套、裁判、3分钟一回合制度在内的大多数西方格斗比赛惯例。然而，与西方最为不同的是，泰拳选手背靠的是一群为激起选手的潜力不遗余力地叫骂的观众。选手在这种情况下通常能超水平发挥，比赛也通常会超乎寻常地惨烈。归根结底，泰拳是为虐待狂设立的比赛。

泰拳在泰国的存在还有另一种很实际的意义。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选手首场比赛的报酬是120铢，约合5美元；一年之后，如果事实证明确属可造之材，每次出场的报酬可以达到1500铢。在泰国，多数年轻泰拳选手从12岁左右开始接受训练，14至15岁间达到颠峰状态，25至26岁退役。他们的共同梦想是成为一名身价10万铢的选手。10万铢约合4000美元，正是一场大赛冠军的奖金。一名泰拳选手水平的高低完全由他每场比赛出场的酬金数来衡量。

在旁人看来，这或许有些利欲熏心，但在一个人们随时可能不堪生活重负而窒息的国家里、在一个实际有30万名儿童被在妓院中奸淫或在工厂中做童工的国家里，泰拳比赛中种种非人的境况还不算太难以忍受。毕竟，60万铢的出场费已经相当于在麦田中辛劳一年的收入。

今年16岁的洛皮尼就是一位身价6万铢的选手。他从12岁起在一家名为SoPrasit的典型泰拳训练营中接受训练。这所训练营位于曼谷最肮脏的贫民窟中，露天的训练场上方有一条8车道的马路跨过。阴影下的窝棚中住着一起床就以威士忌浇愁的无业游民与瘦弱不堪、不时从白色塑料袋中嗅取一点毒品溶剂的年轻人。训练营的负责人坡布平日最操心的事除了提高这些孩子的成绩之外，便是尽量不使他们染上毒瘾。

训练场的设备也很简陋：只有一圈血迹斑斑的护栏、4个沙袋与一台已经生锈的力量训练器。在泰国，没有专门保护少年泰拳选手权益的机构，甚至也没有适合他们尺寸的拳击手套。这些少年选手只拥有同成年人一样的赛制与同样严格的训练。“但孩子们不会在意这些。”坡布认为，“他们的全部生活就是面对困难。”

每当清晨公路上奔驰的车流掀起层层尘土时，这些年轻的斗士便开始了一天的训练。他们共有20人，年龄在10至18岁间。他们或是踢打沙袋，或是以布满油烟的佛像为假想敌进行格斗。这其中有些孩子或许很有前途，但坡布至今还未拥有一名冠军。对他来说，冠军的奖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会使他的营地名气大增，指来更多的孩子。

作为最令坡布骄傲的选手，洛皮尼也清楚出场获取酬金并非最重要的事情。事实上，每场比赛结束之后，选手们赚到的大部分钱都要捐到训练营中，因为赚钱并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坡布代表他训练的孩子们声明：“这件事根本与金钱无关。这只是一个荣誉问题。我们也有我们的梦想。”他们的梦想是用赢来的钱建一座清真寺。

于是，无数个刚过10周岁的孩子就这样在泰拳拳击台上为荣誉与信念而战。每次比赛开始之前，两位选手都要用戴着拳击手套的手摸着护栏绕场一周，据说这样可以保护他们免受来自地下的亡灵与邪恶力量的伤害。“泰拳就是我们的文化。”一名年仅13岁的泰拳选手感慨道，“如果我们不维持它，那还有谁？”

为了刺激观众，泰拳可以上脚——这是为虐待狂设立的比赛 泰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