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孩子的星期天

（文 / 三联生活周刊）

13岁的张铭在某个星期天的早上醒来，不过，是不是星期天没有关系，已经放暑假了。这一天，他跟他的同学有个约会，要到东四的“世嘉游戏世界”决个高低。

张铭家里的游戏机是16位机，能玩情节简单的角色扮演游戏(RPG)，游戏中角色的对话均是日文，张铭要买一堆游戏杂志，杂志里有中日文对照的游戏剧本，这样，他就能明白游戏里的每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日文并不影响张铭打16位机的兴致，他把它抛在一旁是因为它“太土了”。张铭想要的是“世嘉土星”，土星机要卖1600元，妈妈不答应，说“太贵了”。张铭向妈妈解释：“其实你给我买‘土星’能省钱，现在这破机子买卡还要100块一张呢，‘土星’的盘才30块钱，你把以后买卡的钱给我买了‘土星’，以后买盘就花不了那么多钱了。”

妈妈不相信一台更贵的机子怎么会用更便宜的游戏盘，张铭就解释：“游戏卡是内存条，土星机用的是光盘，就是塑料片儿，你说为什么便宜？”

妈妈对内存条和光盘识别不大清楚，这让张铭尤感恼火，此后一段时间，家里来了客人或亲戚，妈妈跟人家聊天聊得有点儿兴致的时候，张铭可能会来一句：“内存和光盘都不懂，还说呢！”

不过，现在张铭已放弃了说服妈妈为他买“土星”的打算，暑假前的期末考试，他考了一个不错的成绩，妈妈领他到商场里挑了一双耐克球鞋。这是他身上头一件奢侈品，旧有的那双“假耐克”已经被他当作雨鞋了。

去东四“世嘉游戏”的那个星期天，北京酷热难当，太阳明晃晃，这让张铭能放心地穿上他的耐克鞋，他怕下雨，怕他的新鞋被弄脏。

对那天比赛的胜负，张铭不愿多谈，他说：“胜负乃兵家常事。”那天中午，打累了街机的张铭和他的同学一起去吃了荣华鸡，本来，“世嘉游戏”与东四肯德基店有一扇相通的门，但张铭觉得吃肯德基太贵了，他算计，12块钱就能吃一顿荣华鸡，可12块钱在肯德基却可能吃不饱。那顿午饭是AA制。

张铭和同学在快餐厅里又一次探讨了“Shit”和“Fuck”的意思，他们的英语词典里找不到这两个词，当然，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个词如何拼写。但他们能准确地喊出这两个词，街机战斗到激烈之时，他们可能会喊Shit或Fuck。半年前，他们是喊一句北京土话“我操”，或者是那句从电视广告里学来的口头禅——“胜了再喝北京醇”。后来，他们在游戏厅里听到了那两个英文词，并隐隐约约地琢磨出了它们的意思。

午饭后，张铭去了同学家里，同学那里有一台“土星”，他在那儿又玩了一会儿射击游戏。

13岁的张铭瘦而高，穿着耐克鞋，一条短裤，一件黑色T恤衫，那个星期天回家的时候，他走了将近5公里，他说天气太热，公共汽车上人又多，他可不想挤在上头。他两年前买的那辆山地车不好骑了，他拆下了一个车轱辘，但还没有装好。他说：“便宜没好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