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燕绑票故事后的故事

（文 / 郭存伟）

白晓燕(左)与白冰冰

5月4日，10多万激愤的台北市民众走上街头示威游行，为恶化的台湾治安要求李登辉认错，要求“行政院长”连战和有关官员下台。台湾110多个民间团体，甚至包括许多国民党人士也在其中。这是台湾有史以来参与人数最多的一次不由政党发动的群众运动。这次“五○四游行”的起因就是台湾女艺人白冰冰的女儿白晓燕绑票惨遭杀害事件。

在这次白晓燕惨害事件中，值得人琢磨的是传媒在其中的作为。在一个传媒无孔不入的社会，当一切隐秘的部落都被曝光之后，无论警方还是白冰冰，事实上都无法把握白晓燕这脆弱的生命的命运。

连战也不得不说：这个社会疯掉了

白晓燕的悲剧，当然缘起于白冰冰。

白晓燕是白冰冰唯一的女儿。白冰冰初出道时身无分文，经“拼”了20多年才挣到今天的地位。这么多年来，女儿一直是她的安慰和希望，据说这也是她一直没有再婚的原因。她不仅深受台湾民众欢迎，而且与台政界高层人物如李登辉、连战等很有交情。李、连去年竞选时，白冰冰曾帮他们拉了不少选票，被人称为是国民党的“票房保证”。白冰冰在前年也曾登上竞选“台北市长”的民进党候选人陈水扁的群众大会舞台，在台湾两大党都有很好的关系。她在台北林口盖了一栋有花园的3层楼豪华住宅，出入用的是名车劳斯莱斯，而且她对她的财富毫不避讳，照片经常刊登在各种媒体上。不过，正是这一点引来了另一类爱“拼”的台湾人——林春生、陈进兴、高天民等绑匪。

绑票案发生在4月14日早上，事发时，白晓燕正在其家附近等车去私立醒吾商专上学。绑架了白晓燕后，绑匪砍下她的一只手指并拍下半裸照后，向白冰冰勒索500万美元的赎金。当晚正在影棚拍摄专辑的白冰冰收到匪徒第一个电话，并在绑匪指示的地点取回白晓燕的指头等东西，随即向警方报了案。第二天，即15日的台湾《中华日报》就刊发了白晓燕被绑架的消息。从这一天起，近10辆采访车和数10名记者开始对此进行跟踪，《大成报》和《第一手报导》第二天就刊登报道。16日，李登辉、连战致电白冰冰问候。17日，白冰冰第一次“赴约”交款，绑匪未现身。18日，第二次交款，绑匪6次改变地点，可能由于记者的跟踪被匪徒发现，绑匪最终也未现身。19日，绑匪来电要白冰冰撤离家中，显然已知有大批警察和记者在白家。23日，《第一手报导》第一次详细报道了白家有及警方的活动。白冰冰第三次交款，未成。25日，绑匪最后一次来电。白冰冰前去交款，警方只抓住4名疑犯，而主犯林春生、陈进兴、高天民逃走，白冰冰营救女儿的希望再次落空。26日，警方正式公布案情，台湾各家新闻媒体大举详细报道案件内情。28日，白晓燕尸体被发现。

至此，就是连战也不得不说：“这个社会疯掉了。”

白晓燕的鬼魂也被“炒”了出来

台湾新闻媒体一向善于“炒作”，更以报道黄色、凶杀以及明星的私生活而闻名。明星们有的是备受其苦，也有的是深得其益。白冰冰曾是这种“炒作”的受益者。她一人身兼3家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在影视歌坛也常能看见(听见)她的音容笑貌，可以说被“妙”得“红得发紫”。

不过在这次，事关她唯一的女儿的生命时，她的笑貌就变成了哀容。自白晓燕绑票之后，台湾各种传媒每天都用七八个版面报道白晓燕案的情况，报道内容事无巨细，白冰冰与警方的所有行为，都在传媒的曝光之中。事实上，白冰冰刚刚发现女儿被绑票，传媒就和白冰冰同步面临各类相同的信息处理。白冰冰从接到绑匪的第一个电话后，就开始不断有记者打电话到白家。白冰冰反复哀告“拜托，不要写，真的不要写。”但既然炒作有商业利益与商业价值，白冰冰就只能是成为被炒作的对象而不能是别的。数十辆采访车和几十名“敬业”的记者很快就把通讯器材都搬到了白冰冰家现场，众多摄影灯将白家院里院外照得一片雪亮。白家和警方变成一切都在传媒巨大的网络监视之下，白家成了一个巨大的转播现场。

有形的逃不过媒体的眼睛，无形的也逃不过媒体的耳朵。从第一次到最后一次的绑匪来电，台湾媒体都一字不漏地刊登出来。据新加坡《联合早报》分析，这是因为，记者们与绑匪一样，都使用了台湾市面上“流行”的“窃听机”和“盗拷机”，对于进出白家的电话，绑匪和媒体都能“全程监控”，只有白冰冰和警察不知道，而此时，白晓燕的生命也危在旦夕了。

17日，白冰冰筹备好500万美元赎金，第一次“赴约”。可两家电台的车子始终跟随，警察前去拦阻，却无法甩掉他们的“跟踪”。

18日，更多的采访车辆跟随白冰冰，而绑匪则6次更换地点，亦未甩掉他们。19日，绑匪来电话让白冰冰撤离家中，此后4天，再未来电。而据后来警方的尸检和推测，白晓燕就是在这两天被杀的，其原因极有可能是绑匪数次拿不到钱，恼羞成怒而撕掉了“肉票”。白冰冰却仍在盼着女儿的归来。

4月23日，当《第一手报导》详细报道了白冰冰和警方的活动后，无奈的白冰冰才不得不向新闻局长投诉。警方四处收购这份杂志，希望不要惊动绑匪。26日，匪徒抱着侥幸心理冒险取钱，警方抓住了其中4名疑犯，不过因采访记者惊动了绑匪，3名主犯逃走。白冰冰再次向扛着摄影机和拿着话筒的记者哀告说：“我不晓得大家这叫帮我，还是害我？”

白冰冰能对这架机器说什么

在一个大众传媒的时代，当传媒变成一架高速运转的商业机器时，现行的法律无法对其进行约束。对于报纸来说，需要及时满足读者的好奇心与窥视欲，提高发行量。记者追求的是独家报道，一篇有质量的报道可以换来好价钱；发行人追求的是报纸火爆后的广告收益。当金钱润滑一切之后，道德自然就成为了很空洞的信条。

众多的通讯器材把白家变成巨大的转播现场

困难的是法律无法对传媒所应承担的责任进行起诉。事实是：即使在间接导致绑匪撕票之后，28日，白晓燕尸体被发现之后，台湾各大媒体更加大报道力度，纷纷将白晓燕赤裸的、伤痕累累的身体大特写曝光在报章的头版和电视机的屏幕上。在受到批评后，有的媒体曾辩白说，白冰冰是一个公众人物，隐私权受到削减是其代价。但是，隐私权能被削减，做人的尊严是不能被剥夺的，何况这还涉及一个已经死去的仅17岁的孩子。

受伤害还不止白冰冰一个人，其实还有那些绑匪的家属。在整个事件的报道之中，绑匪林春生和陈进兴的家人一直在众多记者的围攻之下。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为了打破绑匪的心理防线，使其能自动归案，但事实上却是绑匪的家人代他们受到全社会的责备。在知道白晓燕尸体被发现后，林父曾喃喃自语，为了这件事，他们已经无法“站起(立足之意)”。

在现场认尸时，白冰冰一言不发，甚至连一滴眼泪也没流。白冰冰应该是熟悉传媒这架机器的运作机制的，面对这一架她所熟悉的机器，她能说什么呢？

关于白冰冰

白冰冰今年42岁，穷苦出身，父亲是工人，家中有10个孩子，其中4个被送出寄养。白冰冰排行老三，基隆初中毕业后，先在一家小诊所当护士。17岁时，她找到在一家小歌厅唱歌的工作。

19岁时，终于被日本松竹映画公司看中，但到了日本，却陷入情网，不久就嫁给了她的经纪人，比她年长近20岁的日本漫画、剧作家梶原一骑(原名高森朝树)。婚后，在梶原一骑绑架日本职业摔角名星猪木的轰动案件被揭露后，她才知道对方竟是日本黑社会头目。在怀孕7个月时，由于受不了丈夫的暴戾、风流与挥霍无度，偷偷逃回台湾。

刚逃回台湾的白冰冰一无所有，家庭也十分清寒，在医生和好友的劝说下，她借钱生下了孩子，即白晓燕。为了女儿，白冰冰拼命赚钱。经过十几年的努力拼搏，凭着她影视歌样样在行的实力和善于为人处事，以及台湾演艺圈的“本土化”，终渐渐走红。走红后，白冰冰经常出钱出力从事公益活动，近几年转向电视发展，先后在华视和台视担任主持。

白冰冰在台北县林口盖了一栋有花园的3层楼豪华住宅，乘坐的是名车劳斯莱斯。她对此毫不避讳，照片经常登在刊物上。而正因此，她才引起了曾经罪行累累又减刑提前出狱的林春生、高天民(两人曾前后合作伤人抢劫13次)和陈进兴(曾结伙洗劫赌场)等罪犯的注意。 连战白晓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