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雅尼:里程碑?探索之路?
作者:舒可文(文 / 舒可文)
等待雅尼
雅尼来华演出几乎成了中国音乐舞台最隆重的一大盛事,世界各地的唱片公司也在关注着他的此次活动,洛杉矶一家报纸把雅尼的1997年世界巡回演出看作是具有里程碑性质的文化活动,因为他是第一个获得同意在印度泰姬陵和北京紫禁城内表演的西方音乐家。
等待雅尼来干什么?给我们音乐,还是给我们的身心带来冲击?
80年代初,我们曾被一位来自法国的演奏“激光音乐”的雅尔冲击过,那是在首都体育馆。舞台设计在东面的观众席上,从那里射出的“光线”在雅尔的拔弄下隆响着,听者无不为之震动。而前年的春节晚会的上海分会场也有几个人弄起“激光音乐”,看起来像是小玩闹。过景儿了。
90年代初,克莱德曼又来冲击中国音乐舞台,演出盛况肯定超出了克莱德曼本人的期待,所以事隔不久,他又来了,但是,又过景儿了。
居住在城市的人总是在一个特定的时刻或时期围绕着一个中心,这个中心里的事物都具有特殊的价值,价值来自于它所处的位置。罗兰·巴特叙述过这样的城市:“我们所想望的那种城市需要任何市区都有一个中心好走、好回,它应该是一个完整的场所,……每一个中心都是真理的场所,我们的城市的中心常常是满满的:一个显眼的地方,文明社会的价值观念在这里集合和凝聚:……去闹市区或到市中心,就是去邂逅社会的‘真理’,就是投身到‘现实’的那种令人自豪的丰富性中”。于是,我们把在这里聚集的大学当做精神,这里的银行当做财富,这里出售的商品当时尚,这里的演奏当音乐。
雅尼的音乐的确在观念性的城市中心,的确与多元的丰富性有关。
刺激和符号
我们大多数听众认识雅尼是通过雅尼在雅典卫城的演奏会,这里的演奏会上有14部动态摄影机和48音轨的数位收音为之留下了完整记录,随着这些记录的流传,雅尼的音乐及其表演传遍了世界。
雅尼的音乐与演出场所似乎关系过于紧密,所有关于雅尼音乐的记忆都离不开他所利用的宏伟建筑和广大的观众座席。雅典卫城的演奏会曾给人希腊希律王君临天下的印象。演奏会的成功与这种印象不无关系。比如雅尼’97世界巡回演出的印度一站——泰姬陵利用的是其神秘的气息。为了在这里的演出,要在旁边建造一个特殊的表达场地,以使观众达到7500个,而要使如此多的观众能顺利到达现场,雅尼和当地政府还得修建一条新的道路,并在雅木纳河上建一座新的桥梁。
相比起来,在紫禁城的演出就方便得多了。对这一建筑群的恢宏气势,雅尼一定是志在必用。
音乐虽然是诉诸耳朵的,但眼睛是放荡的。雅尼虽是音乐家,但他有心理学的学位,他一定知道,在人的所有感官收集的所有信息中,视觉信息占有85%。
有评论说,“在现代音乐领域里,雅尼把自己塑造为一个主流作曲家,他传达给听众的素材已超越了娱乐的范畴。”。雅尼的确成功地创作了影响世界的音乐。卫城音乐会实况专辑在全球的销量超过5千万张,录像的销量达65万盘。
演奏或演唱音乐的同时照顾视觉的空间是现代音乐的特点,MTV就成了最完整的音乐成品的形式。在一天到晚播放MTV和到处可买到的VCD盘中,麦克·杰克逊应该是最给人视觉冲击的。他不容观者喘息,他的歌唱配上一个个紧张的画面与他的舞蹈永远把人逼到一种崩紧了神经的地步,充满想象力。这种想象力要带给我们的只有一种指向:刺激。
虽然在美学理论中音乐有其独立的品级标准,但是其中人的因素总是听众的期待之一部分。演奏者对作品的诠释,演唱者的音色,歌词的内容等都是人的因素的体现。1989年从德国发起,现在已有相当声势的Techno音乐,这种电子合成音乐既没有歌词,也没有旋律,只有震耳欲聋的打击乐声,强度近乎100分贝,但是它吸引着一个向往成为“新新人类”的社会群体。Techno有自己的宗旨:“爱、和平与团结”,和《联合国宪章》差不多。在Techno 舞厅中,其实我们分不清音乐和附在音乐上的人的情绪和心境。
90年代,一度势弱的美国乡村音乐在美国辉煌起来,史学家比尔·马隆说,这是因为乡村音乐是一种生活方式。渴望这种生活的人都能在歌中找到恰当的表达。而雅尼的音乐,我总觉得缺少这种气息。当视觉离开了现场,把他的音乐配在“北京特快”这类新闻节目的片头片尾,几乎不会被意识到它来自那样的圣地,不会被意识为独立的音乐存在。
探索与商业
也许,雅尼的音乐仅仅是预示性的。
一位在大学教光学的教授兼电子音乐家埃·哈夫纳这样讨论21世纪音乐的可能范围,“我们正在用我们时代的工具,开始探索迄今为止还不能理解的声音的范围,有朝一日就会知道能够理解的音乐的实际疆界之所在。”
对新世纪音乐的探索在90年代以来似乎显得愈加紧迫,因为我们尚不知道新的音乐将以何种面貌成熟起来,所以,多元的趋势是必然的。
巴塞罗那奥运会上,西班牙女高音歌唱家与摇滚乐手的合作虽然是出于非音乐的动机,但那种新鲜的组合倒也开人耳界。近年来频繁招人指责的帕瓦罗蒂在推出《帕瓦罗蒂和他的朋友们》之后,尽管遭到维护某种音乐纯洁性的人们的痛斥,但毕竟在尝试一种古典歌剧与流行音乐表现的融合并互为转变的可能性。
在今天,人们已越来越不愿意再受到“古典的”或“流行的”概念的束缚,更注重于音乐表现的可能性。我们无法使音乐脱离这个时代,也无法割裂音乐和商业之间已经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我们可以选择,选择丰富的,而不是选择简单的,我们需要的是足够量级的真正的感染和震动。 艺术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