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奇石无价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张晓莉)
北京民族宫珠宝展中待价而沽的“石头”
进入3月,北京的民族宫着实热闹了一番,由两家机构分别主办的珠宝玉石及设备展相继登场。在展示着钻石、翡翠、红宝、绿宝的柜台间,散落着几个陈列着水晶簇、水晶洞、颜色艳丽的雄黄、雌黄、辉锑矿等矿石或者索性就是朴朴素素一块大石头的柜台,格外引人注目。为了解这些观赏石的价值,结识了两位爱石人。
侯老先生有一间小屋,名曰“夕拾斋”。意为“要把过去的一切力所能及的在夕阳无限好的瞬间拾取回来,拾到多少,算多少。”那么年愈古稀之年的侯康乙先生拾取到了什么呢?
“夕拾斋”不过七八平方米,一张写字台、一个书柜和一张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因为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所以室内的光线并不充裕。但置身其间却并无压抑拥塞之感。写字台上一个微型八宝格上是一块块精巧的石头。两面墙上有一层层用石板搭成的架子,上面放置的也是石头,数一数竟有百十来块。
作为一个完全外行的人,我无法说出它们的名字,不知他们来自何方,却很自然地接受了它们的美。而在侯老看来,每一块石头都极有讲究:比如这一块叫灵璧石,因产在安徽灵璧而得名,颜色漆黑,有镂空,表面有细密的皱褶,形态挺拔俊秀。侯老用手指弹击,声音清脆悦耳,就像敲击金属一样,曾有人在灵璧石上弹奏乐曲,故而灵璧石又称八音石。
侯老原来在一所中学教书,很早就喜欢上了石头,但受时间、资金的限制,真正成规模的收藏只是七八年前的事情。现在这些藏品中大部分也是石友赠送的。每日,侯老都要到“夕拾斋”与石头共处一段时光,隔一段日子,还要用清水清洗每一块石头。侯老说,他现在身体这么硬朗,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这些石头。
看过侯老的藏品,一块桔黄色的石头使我不忍把目光移开。整块石头呈桔黄色,之上却有丝丝缕缕的深褐色线条,像长于工笔的大师描绘上去的,飘逸潇洒,自有一番神韵。这块红河石是侯老最珍爱的,系一位石友所赠。当初石友并未看中它,送得大方。日后,这块石头却越来越受人们青睐,还参加了全国的观赏石大展,身价百倍。那位石友现在似是有些后悔,但爱石人都信个“缘”字,他说这块石头就该是侯老的。侯老双手捧石,说道:“我还给它起了个名字,红河柳浪。”
这又是一间小屋,座落在北京胡同的大杂院里。屋里一个角落为主人休息的地方,剩下的全留给了石头。这里的石架“顶天立地”,从地面一直到房顶,占据整整一面墙,除此之外,桌上地下散落的也都是石头。与“夕拾斋”相比,这里的石头种类更多,既有玲珑精致的小品石,也不乏大气磅礴之作。一块墨石,形状似是一个山洞的入口,但山洞并不深,刚刚进入就已看到了出口,行家称此为水门。它被主人选了一个极佳的角度用木托固定,于是一幅大自然的美景就这样浓缩于一块石头。
主人安德华,30多岁,腿有残疾,每年4次到产石区大批选购石头。这里的石头更多地凝聚了主人的艰辛。安先生不同于侯老,集石是兴趣所在,更是求生之道。五六年前,安德华放弃了裁缝这一专业,全身心扑在了石头上。准确地说,他是一位石商。但终究是爱石人,那块墨石水门,曾有韩国客商出价一万,安德华却并不出手,他说,有些石头他要留给自己。
侯老、安先生集石是在80年代后期,据有关资料表明,这是唐宋、明清之后的观赏石事业第三次高潮的开端。据资料载,观赏石的历史可追溯到新石器时代初期,商周时曾有过一定规模的石玩市场,玩石之风兴起则是在南北朝。
从女祸补天,到米芾拜石,再到曹雪芹的《石头记》,石头的话题很多。谈石离不开“雅”字,玩石一直被认为是雅趣,古今的大玩家也多为闻人雅士。“待之如宾友,视之如贤哲,重之如宝玉,爱之如儿孙”的牛僧孺官拜唐朝宰相;见到奇石就纳头拜倒的米芾是北宋四大家之一。唯其如此,观赏石一直被认为是贵族的宠物。那么“旧时王谢堂前燕”,能否“飞入寻常百姓家”呢?
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广西柳州和山东临朐是国内两大观赏石产地,当地人几乎家家有石头,赏石成风,逢年过节走亲访友,石头成为首选的馈赠品。而石农石商更是“石”来运转,日子越过越红火。
玩石头能玩出财富?当然可以,而且这不仅指石农石商。曾有人说过“现在玩齐白石、吴昌硕的字画,是大款刚入门;真玩家是玩石头、玩兰花。”
侯老虽未意识到自己在进行一项投资,却道出了这样一段话,“名人字画、陶瓷我喜欢,但买不起;兰花我也喜欢,但养不活;唯有石头,不怕风雨,价格又可接受。”
客观地讲,全国的观赏石交易市场体系还并未形成,但这正是机会所在。这如同炒股票、邮票。1980年一张猴票不过8分钱,当时买一版,到今天才是大获全胜的时候。等到一版涨到24万再入市,收益机会则大大降低。方兴未艾正是上手的最佳时机。
石头可带来财富,那么石头的价值到底体现在何处呢?许多藏石家会说,石头无价。但现实中石头却要靠钞票来换取。安先生说他根据采购成本来定价。可有一块几十块钱买来的石头,他却说他不会低于400元出手。问其原因,才知此石造型独特,能得到这样一块石头绝非易事。
美学大师王朝闻也是一位藏石家,他在论及观赏石的鉴赏时,曾谈道:“奇与不奇既不能没有客观标准,又多似机械论。玩石主体的审美个性与偏爱,不能不影响对形态与色彩的选择,从而流露出不可重复的独特兴趣。”
石头不同于流水线上的产品,它的价值体现,不仅要基于“美”与“稀有性”两项艺术品评鉴与增值标准,更有一份情感因素在其中。
纯以收藏为目的的所谓“真玩家”,一般不大在乎价格,而更注重个人品味的体现。北京西城区园林局的王铁山就是这样一位玩家,他的藏品丰富,档次高,其中不少是花了上万元的代价才求得。对于一般人来讲,则要在有限的资金内,既获得个人审美情趣的体现,又能保有较大的增值空间。
石兵先生受上海一位藏石的朋友的点拨也爱上了石头。几个月下来,光在有关石头的书籍上就已投资不下千元,石头也买了不少。最近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慎重行事。侯老回想刚刚涉足藏石时,也有类似的经历。因为没有石头,所以看见什么都觉得好,都想要。过了一段时间,发现当初很欣赏的现在却看不顺眼了,要不就是花了大价钱购得的,行情却下跌,心中免不了生出许多遗憾。
玩石头的人常说的一句话是“喜欢就值”。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藏家与新手对这句话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老藏家会以理性的眼光来评鉴石头的品相、色泽、造形、稀有性,个人情感成份比较少。新手正值兴头,拥有欲旺盛,感性战胜理性,往往会使自己在日后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纪先生一辈子搞地质,现在又做起了石头生意,算得上是一位专家。可是专家也有看走了眼的时候。一次他购进一批黄河石,开始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但把几块石头放在一起,问题就出来了,天然石图案可能相似,但绝无雷同,而这几块石头上的图案却如出一辙,显然是“人造”的。什么都有假的,石头也不例外。例如灵璧石,早在民国初年就已开掘完,现在市面上上品的灵璧已极少见,但有人从附近的山上采开石头,捣碎,用盐酸洗,再重新粘在一起,以假乱真,行家称为花灵璧。再有就是石商为了迎合人们的喜好,人为地在石上穿孔打洞。石头贵在天然,除非某些石种需打磨才能显露其天然纹理外,任何雕琢都会使石头的价值一落千丈。闲钱有限的一般投资者不可不防这一假石陷阱。
既是市场体系还未建立,当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游戏规则。在北京潘家园、官园、玉泉路、钟鼓楼、琉璃厂等几处石玩市场上,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是最正常的交易方式。侯老说他一般会把价钱杀到叫价的1/3才会成交。当然这种现象会随着市场的健全逐渐被规范。在现阶段,新手本着多听多看少交易的原则,也会淘到上等货色。
人们追求现代舒适的生活,往往会远离自然。在家居装饰施以彩喷、吊顶、木地板、装饰布之外,不妨点缀一两块顽石,使生活空间多一点自然的生机与张力。“园无石不秀,斋无石不雅”,玩石毕竟还是一件雅事。
石价谁来定?
张晓莉
藏家说:“石本无价”。
“这块石头,你给100万,我也不卖。”对于个人来说,无价是存在的。一旦进入交易,无价就变成了一个被架空的概念,再名贵,再难以判定,最后也要一手交钱,一手交石。
在地质博物馆陈列的三叶虫化石,鸮头贝化石标价在千元以上,同样的货色,在藏石圈子中,几十元就可购得。一样是太阳、河流图案的黄河石,大小形态相差无几,在北京琉璃厂标价二三千元,而在同一城市的潘家园、官园等地的石头摊上,叫价也不过几百元。常言道,物以稀为贵,可有时石头产地的价格却比销地还要高,不少从山西进石头的石商在北京赔了大钱。
价格游戏永远是变化多端。当某种商品还未完全形成市场,这种商品的定价又存在很大的主观因素时,这游戏就更加让人眼花缭乱。不懂行的人十有八九要看走了眼。邯郸一大型国有企业的贵宾室里,陈列着一只巨大的用彩霞石雕刻的石龟。行家看后只婉转地说了一句:“如果你们需要这样的石头,我可以用比较低的价格帮你们购得。”在行家看来,彩霞石虽色彩艳丽,但市场上供应充足,且又经过一番加工,失了天然,这块花几万元买来的石龟在行家眼里不过值2000元。
在此次珠宝展上,一窝巴西产紫水晶柱,售价12000元。一石商看后摇了摇头,说这该是前两年的价格,现在货多了,不值这个价。同样,木鱼石,泥山石也因产量增加,价格一落千丈。观赏石供求特点是,价格越高,供给越少,而需求越旺,所以一旦某种石头因供应增多而导致价格下降,它就很快会沦为昨日黄花。个人投资者在这一点上必须具备一定的常识以支撑自己的判断。
早些年,玩石头的人还是在自己的圈子里互相交流,实行易货贸易。如今,人气渐盛,在北京已出现了几个小型市场,规模不大,却给人们提供了一个交易场所。在这样的市场上一般是依石质、大小及造型的特殊与否而定价,但主观的因素依然很大,有时还要看老板的良心。就地还钱,需要常识与技巧。陷阱虽多,但如果有足够的眼光与耐心,也能捕捉到不少机会。藏石家张元曾花3元钱购得一石,状如一人对石拜倒,遂起名为“米芾拜石”。有人出价2000元欲购,未得。 玉怪石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