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信息业,从你身边起步
作者:邢海洋(文 / 邢海洋)
股民与信息饥饿症
96年12月初,当隆冬的北京正沉浸在西伯利亚的寒潮中时,记者推开位于西直门立交桥下中经信证券部的玻璃门,形象地说,应该是推开一条缝——门里挤满了人。证券部侧面的墙上,电子大屏上红红绿绿闪动不已,屏下则是黑压压的股民,站在前排的离大盘只有一尺之遥,挤得人只有侧着身子才能钻过去,站在后排的需要踮了脚尖才能看屏幕下方的数据。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股民本不应站在过道上,在他们身后便是成排的椅子。可现在,连椅子上的人也全站起来了。如果为这里的人口密度找一个形象些的对仗的话,恐怕只有公共汽车可与比肩。
很少人愿意坐公共汽车,可又不得不坐。很少有人愿意吸污浊的空气,可在证券部里,他们宁愿引颈伸头,一站一整天也不愿出去透透气。大屏上滚动的数字对他们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中国人远未步入信息社会,可信息对于股民来说,真若身家性命。当天,江苏春兰从33元每股涨到38元,上涨14.46%,如果是在上午一开盘买,就可能买到低价,可若是下午,免不得多支付很多费用。当然,买卖股票并不应以时问为尺度,但一天里在什么时机买却大有学问。
江苏春兰走的是一支被迅速拉高的股票,熟稔于技术分析的可以从当天的走势图里看出这样的信息:上午,拉高股价吃进股票的多是大手笔,操作集中于一个小时之内,手法狠辣,肯定是有所企图。随后的大部分时间股价在37-38元间波动,成交淡静,交战双方进入休整、僵持阶段,这时候,股民必须对后市做出自己的判断。
一位在股市沉浮了整整两年的投资者这样判断:日线走势看,这只股票已连续几天上冲,而且速度加快,大有难以收手的感觉,如同一座由缓而陡的山坡,现在已到了悬崖之上,至于这悬崖是否会更高却是未知的。这时,股民只能依据股票的整体走势也就是大盘指数作出判断,上证指数自从冲破1000点后曾大幅度飙升,但到1200点后即步履维艰,每天都要创出一个新纪录。可刚创完就跌回,缺乏力度,似乎背后有人故意做出图型骗钱。这样分析,投资者的选择变得越来越清晰,37.18元悉数抛出。
当天股价涨到38元,股民有些后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庆幸,第二天每股收市价35.40元,第二天33元,隔了双休日便是跌停板。
坐在光大证券部二楼的投资者感到欣慰。要是在散户厅里,他很可能做不出这样的选择。一年里,他每个月要为进大户室花上600元,以面对电脑做分析。这600元的投资使他避免了散户厅里的嘈杂,同时不必等显示屏每隔几分钟显示一遍的数据。他可以任意调出深沪交易所的任一只股票,并令电脑做出各种图型:下至以5分钟为尺度的分时线,上至月线乃至年线;同时还可以画趋势,做通道,计算各类指标。
掌握信息的人多了一分自信,但挤在散户厅里的股民总比买了股票再去上班的投资者心里舒坦。且不看投资业绩如何,信息饥饿症表现在股民身上就是对时效的追求,哪怕是比别人早知道几秒钟的行情他们心里也觉安慰。有的交易部能提供两套数据显示,一种能画图但速度稍慢,一种快半分钟左右但只有数据,于是大户们便在屋子正中专门安一台快的,其余留做分析用。
3年前,北京下岗女工张亚萍办理了退休手续,很快就在证券部里找到“工作”,“T+D”,也就是当天买入的可以当天卖出的时候,她以每天做一两笔赚饭菜钱为目的,有时颇得手,所以养成开市就去收市才回的习惯。现在是“T+I”,今儿买的明天才能卖,买完股票再呆存“单位”实际上是无效劳动,但张亚萍仍不离岗,久而久之,散户们想出了一套自己的“T+O”,昨天买的今天在高点卖了,再在低点补回来,明天再低买高卖。这种一笔资金分做两笔用的方法并不高明,但却满足了许多久泡市场的人的操作欲望。
证券部里的散户们通常只做两件事,要么坐在那儿看,要么下棋、打牌、聊天,他们很少在厅内走动,因为视野内不能没有大盘。
中关村的新卖点
股民们的信息饥渴症不仅仅表现在行情上,收盘后他们还要听广播、买报纸,打电话,接受又一轮信息轰炸。股民们此时接受的信息已不像交易部里的那样简单,大多经过人为转化,已明显地具有目的性。
北京广播电台的股市报道在收市一个多小时后开播,分为沪市、深市、期货和专家淡4大板块,两个板块间都夹带一两个广告,近来股市热闹广告也因之越发地多。过去还有讲座、培训之类的海报,现在则清一色地被销售“股市分析系统家庭版”所占据。
《证券市场》周刊股民俗称蓝宝书,在12月初的一期上,计有新顺、四川图文台、澜波、钱龙、LOOK、海融、汇金等行情接收和分析系统不下10余种,这些系统既有海外引进的,也有国内计算机公司推出的,一时间,展现在股民面前的是“是不出户、在家享受大户待遇”的诱人场景。
“这是中关村的新卖点。”人保信的一位技术人员说。每天,他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检视竖在楼顶上的天线能否正常接收深沪交易所的讯号,讯号并非来自上海或深圳,而是来自位于亚运村的北京证券交易中心,因为是卫星传输,速度上并不存在差距。
中关村要做的也是证券机构为股民提供的。他们要把行情直接送到股民家里。若是在几年前,如此大规模地抢摊这一信息传输市场几乎不能,那时的386电脑要一万多元,而股市的参与者少之又少,要在这样一个窄小而价格高昂的市场上立足相当难,根本无利可图。“但现在不一样了,全国注册股民就有两千万,北京的证券部开户金至少5万块。”一位促销小姐帮助前来咨询的人分析他的种种难处,使他不得不接受不买不行的事实。第一,散户厅里只有数据没有分析图,使你失去资讯优势;第二,天天跑市场犹如上班,费时费力;第三,一台电脑加一套软件不过万元价格,比拿上50万甚至100万到大户室开户便宜。
促销员所言不虚,这也正是买卖双方一拍即合的原因。中洲公司代理台湾“钱龙股票分析系统”在大陆的销售,过去卖网络版,直接与券商交易。现在,“钱龙3.01家庭版”取名“天生赢家”,打出一张新面孔。渴望公司的广告中明确地告知买家,他将用到与券商一致的界面,与交易所一致的操作方法。尽管数十家卖股市软件的销售商在一条街上并未构成主流势力,但两个销售点里都不乏大量的问询者,这可是多数电脑公司里少有的红火场面。
众多外行涌入电脑公司,这不能不说是电脑业的又一胜利。财务软件的出现使会计们光顾中关村,多媒体则引领千家万户进入全新的时尚消费。如今,股市分析软件冉度吸一大批使用者,中关村把越来越多的人吸引到周围,而且是关系越来越紧密。一套财务软件买回去即可长期使用,是一次性消费。一台电脑装上光驱,就得频繁买光盘来摆弄,而一旦装上股票软件,就需要不断有新数据做分析,消费者与电脑公司的合作此时仅仅开始。
这是一笔长线生意。投资者购买一套软件的同时还要买一块行情接收卡或无线接收机。电脑公司并不经营发送数据的业务,他们与电视台或无线寻呼台达成协议,代理数据发送机构与用户的交易。投资者按月支付信息费。
信息有价的观念直到此时才真正摆在投资者面前。若是进入大户室每月要交600元的话,把行情请到家里则要支付120元、80元、60元乃至9元不等。数据在天空中以电磁波的方式发散开来,其价值全凭速度。北京证券交易中心市场部的夏先生说,行情的价值就表现在“即时”上,无论买还是卖,即时的价位都提供了最有利的参考,而时间一过,价位变动后,旧有的行情就过时了。举个最明显的例子:上交所和深交所拥有的行情的版权就只限于即时行情,到了收市后,报纸、电台便可自由传播。
电脑公司的麻烦也正在此,电视台和BP机台的行情远不及证券部的快。一位买了中洲的“天生赢家”的股民抱怨:“屏幕上的买盘明明是19.70,低报1毛能成交了吧,可打电话到交易部一问,已经19.50了。”他买的接收卡恐怕还属于比较有效率的,一年只交100元的L00K至少要慢5分钟,数据错误更不待言,难怪收市后公司里挤满走出家门的拷盘人。
在家炒股,投资人多一分安逸,却不免添份压力。交易部里有专职技术人员维护数据,现在,全靠自己了。
利益驱动网络革命
据国家信息中心开发部主任胡小明介绍,我国目前拥有的数据库多达1200个,占世界数据库总量的1/10,但由于信息量匮乏和信息资源利用率不高而常常处于有路无车或有车无路的状态。我国数据库的容量仅占世界总容量的1%,因而产生的社会价值仅占世界信息资源总价值的1%。
在高唱“信息高速公路”的时代,我们实际面临着颇为尴尬的境地,信息虽好,却离人们的生活太远,以至大多数库沦为死库,网络难发挥效力。这恐怕是急功近利社会的特点,但真正成熟的社会结构需要低级利益驱动的铺垫。
交易所的动作正是一个初级网络模型。尽管交易者身处天南海北,但只要进入证券交易部,就等于置身于交易大厅内,随时可以找到买卖对手。当然,因为它的诞生远远早于“信息高速公路”,且已日趋完善,所以并不存在向互联网络拱手称臣的问题。
信息革命给人带来方便,传统的交易机制渗透到家里已成趋势,此时,再来考虑网络与交易所的联合已具现实成分。在美国,投资人不必再通过经纪人交易,网络为他们省下一大笔资金。期货业,Inter-net的期货网点和相关金融市场类网点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不断出现……
打开计算机,点击拨号键,Internet的浏览器在几秒内将交易者带到上交所、深交所,这或许是不远的事儿。为了它的到来,中国的投资者们正奔波于中关村,做着较为原始的电脑技工的工作。
一个事业的开始往往起于千百人的利益驱动。开始,它很粗糙,效果也一般。但最终,它为人人将获益的方便简捷的解决提供了最初的原始积累。 股票投资股民散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