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丽江大地震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尹灿
摄影·林坚 林宏
丽江通往玉龙雪山云杉坪的公路上,路面裂开100多米长,最宽为20厘米的大缝(尹灿 摄)
欧亚板块与印度洋板块在喜马拉雅山一线对抗,强大的压力形成了举世闻名的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大拐弯如同愤怒的公牛角,角尖直指云南西部。地底的战火投射到地表,产生了地震界所说的南北地震带的南端。从1950年西藏察隅8.5级地震至今,牛角的周围一直是地震热点。翻开近10年的地震目录:1988年澜沧—耿马地震,1995年7月孟连地震,10月武定地震,大地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这一回战火烧到了金沙江畔的丽江地区。
这位一辈子生活在四方街的老人,震后仍不愿离开自己的家
丽江县城所在地大研镇已有800年历史,是纳西人世代聚居之地。大研镇座落在海拔2000米的丽江坝子上,背倚玉龙雪山,四季气候温和。早在大理国建国之前,这里的文明就很发达。纳西人笃信东巴教,所以他们的文化称东巴文化,数百年文化的积淀使大研镇成为东巴文化的荟萃地。大研镇主体为“四方街”,据说房屋皆按八卦阵方位布局,从空中看,房屋、街道呈放射状向四处延伸,路则由一色的粗面砾石铺就,如水的时光在其上刻下深深印槽。纳西建筑风格极富自身的特色,民居全部为两层小楼,梁柱为全木结构,墙为土坯垒成,每堵山墙上方悬一吉祥物,房屋或连或分,自有章法。清澈的黑龙潭水分成几股从街心几条小溪汩汩流过,鳞次栉比的屋宇曲曲弯弯沿着水道分布,无数的石桥横卧溪上,浑然天成,大研刚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历史遗产加以保护,谁知1996年2月3日19时14分,美丽的四方街即遭厄运。
其实丽江地区早在1951年12月便已经经历过一次强烈地震,震中在剑川县,震级为6又1/4级,在付出几百条性命为代价后,仅换来了44年的太平。
一个父亲和他受伤的儿子(左)。外地打工仔用最简单的方式送走他们的工友(中)。丽江灾区秩序井然,未发生一起骚乱(右)
2月3日晚。丽江地区上演的两部电影,第一部是《生死关头》,第二部是《天不绝人》
“突然,大地剧烈抖动起来,全城的电灯一起熄灭,房子哗哗地倒。我看见玉龙雪山上腾起一片白雾,紧接着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我觉得山像是塌了一截。”当时正在外面闲逛的县劳动局的一位职工这么说。年末岁首的丽江,天要到近8点才会全黑下来,这位一辈子生活在四方街的老人,震后仍不愿离开自己的家可地震升腾起的粉尘把整个丽江县城都笼罩在可怕的昏暗之中,断垣残壁间哭喊声、呻吟声交织一片,仿佛世界的末日来临,雪山脚下白水村亦有人看到玉龙雪山第13峰裂开了。但大多数人只是头晕目眩地俯伏于地,随大地的抖动而战栗,记不清当时的情景。清醒过来,只见房倒屋塌,瓦砾遍地。
在黑龙潭公园,管理人员告诉我们,在地震那一瞬,潭里水位暴涨,水花直溅到潭心的亭子上,然后似乎被什么怪物吸干一样,潭水只剩个底子。震后第三天,即2月5日,潭水才恢复原状。我们在黑龙潭公园寻找地震遗迹时,发现一座戏台的基石被震断,错开1厚米宽的裂缝,并延伸数十米长。白沙多开文村,地震时渠水涌上路面,翻滚的泥浆把大地搅成一片浑沌。丽江通往玉龙雪山云杉坪的公路30公里处,路面裂开几条100多米长,最宽20厘米的大缝。路基大规模塌方,旁边山体滑坡数百米长。
地震发生在周末的傍晚,乡村的人们大都在做饭或吃饭。纳西族传统建筑风格是“三房一壁”,厨房搭在正房的山墙旁。我们调查到的震亡者,大多是被倒塌的山墙砸死在厨房内外。因为纳西族房屋承重部分靠木结构,轻而牢固,土墙只是挡风避雨,结构松散,一震就倒。所以从飞机上看,似乎屋舍井然,破坏很轻,可脚踏实地就会看到墙早倒了,撑着瓦的房架子成了个平行四边形,应了那句“墙倒屋不塌”的谚语。
2月3日晚19时20分,丽江地区大礼堂上映电影《警魂》,剧院经理带着7岁的女儿同一位售票员在门厅里卖票。在大地第一次晃动后,母女俩反应极快,与同事立即冲出礼堂。可紧跟着第二次波动将礼堂屋顶和门厅掀下一大堆砖石,结果跑出门口的娘俩和售票员当场被砸死。2月6日,记者在现场看见地下一滩血浆已凝结成黑色,不远处一顶红色的毛线帽似乎还带有小主人的体温……与她们的死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坐在剧院内的观众却毫发无伤。同样的悲剧还发生在丽江旅社。这家旅社位于交通要道,地震发生时,腿快的下了楼就往外飞奔,可偏偏只是朝向大街的两面墙整整齐齐垮下来,使5个人做了冤鬼。留在房间内的旅客,除受点惊吓外毫无伤亡。
黄山乡中济村的娃娃们问木荣盛老师:“3月还能开学吗?”
离地区礼堂不远的人民剧院,当晚上映两部电影,第一部叫《生死关头》,而第二部则是《天不绝人》,难道是一种巧合?
在生死关头因慌不择路而丧生的人值得深深同情,而丽江县公安局刑侦队长和贵华的举动更加可歌可泣。当时和贵华在大研镇五台办事处民治村和品玉家里帮忙了一整天,正在院子里休息。灾难突然降临时,和贵华冲进屋里抱出13岁的和丽荣和10岁的和丽芬,回头一看还有个孩子仍在房内,毫不犹豫再次冲进屋里,就在这时房子垮了下来。闻讯赶来的邻居们把他俩从废墟中扒出来送往医院,因抢救无效,和贵华献出了32岁的生命,而压在他身下的那个孩子却活了下来。
传统建筑维系了纳西文化,也“毁”了纳西文化,在极震区内,三类房屋倒塌率大于15%,个别地方大于70%
虽是房倒屋塌,村公所仍在领导着抗震救灾
地震给丽江及中甸、剑川、鹤庆等地的人民带来了巨大的损失。截止到2月28日,地震死亡309人,重伤4070人,轻伤12987人,直接经济损失40.3亿元。
在极震区(1225平方公里,烈度九度)内,三类房屋倒塌率大于15%,个别地方(十度点)大于70%。黄山乡中海村房屋倒塌率几乎百分之百。位于文笔水库旁边的丽江7中一栋两层教室顶层全部倒塌,7中的大礼堂则整个垮下来,地震若发生在上课时,想想都不寒而栗。
震后5小时,空军昆明医院迅即赶往大研镇(刘应华 摄)
据震后两三天从黄山乡、金山乡、白沙乡等几个重灾区返回的震害评估人员说,那里房屋倒塌率都在60%以上,部分路段上死亡的大牲畜肿胀的尸体横亘当中,时常碰到出殡的队伍抬着棺材行进在田野上,亲人们披麻带孝一路哭号,眼看春节在即,这幅惨象令人不忍目睹。
白沙乡开文村民和奔红,地震把房子全部推平后,他从二楼摔下来,被倒下的木梁打中腰部,现在已能走动。可他21岁的大女儿却长眠于土了。当时她正在厨房里做饭,闻动跑出来,被迎面倒下的山墙压住。村里会计召集一帮青年直到凌晨一点半才把她扒出来,人早没气了。据说她身材颀长,很漂亮,又是干家务活的好手,尚未许人,我们一问起这些,她的妹妹便嚎啕大哭。
金山乡文智村洪绍光家更是不幸。震发时他正带着3个孩子在厨房吃饭,山墙倒下来压塌了厨房,4个人全被埋进土里,半小时后被人挖出来。他和大孩子坐在远离山墙那边幸免于难,另外两个分别为7岁和3岁的孩子则如破碎的钟一般,永远指着停摆时的年龄。
没想到洪绍光刚说完,他邻居的一个大嫂早已抹开了眼泪,她说:我那小儿子才10岁,学习成绩好得很,又漂亮又听话,跟他奶奶一块被埋住了,11点钟挖出来,他头上一个大洞,身子早凉了。大儿子多亏被奶奶支出去喂牛,为我们家保住了一条根。他们的奶奶现在还死活难知地躺在医院里。
传统的建筑风格维系了纳西文化,也“毁”了纳西文化。老房子的墙全是土坯垒成,冬暖夏凉,不光住着舒服,更是民族的特色。可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抗震,恐怕遇到场大水也得“泡稀汤”。在九度地震面前,四方街的建筑物遭到浩劫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今后修复如初恐怕也已不太现实。如何既保持原貌又能适应变化的环境,这是所有古文化面临的两难。而在建筑上怀旧最不成功的例子,就是丽江县新建的样板区——北郊新村。
北郊新村3000户都是商品房,属于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县长的房子也在其中。因为房刚盖好,有的还在装修,所以都没拿到产权证,也无法投保。听说每套房价格最低的也要10万元,不少户是贷款盖的。地震后,大部分房屋严重破坏,有的干脆还原成一堆砖瓦。然而,离此数百米早先兴建的另一小区却几乎安然无恙。怎么会有这么大差异呢?原来那里是钢筋混凝土结构,而北郊新村则是砖木或砖、土加木结构。其实造价相当,只是后者更保温、更符合民族习惯。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在北郊新村的一片废墟中,竞有一栋两层木结构楼屹立不倒,室内也几乎完好,惊问主人,方知他比别人多花了五六万加固结构,墙也全部由砖砌成,不像倒掉的那些房屋,墙内土坯墙外包砖。这个例子一方面说明多投点资加固建筑是值得的,另一方面也表明传统的建筑结构难以抗御大地震的袭击。
地震发生后,第一支赶到灾区的医疗队是大理市驻军某医院,第一支抢险部队是解放军某部第一营
如同历次遭灾的各地一样,丽江人民并不是孤立的,全国人民及时伸出了援助之手。
7.0级地震发生15分钟后,云南省地震局即由局长姜葵将地震参数上报省委、省政府,并将近期可能发生强余震的消息通知到丽江地区两级地震部门。同时成立了地震应急指挥部,派出副局长带队的46人携带各种设备连夜赶住震区。
丽江地区党委和政府立即发出紧急动员会,成立了地、县、乡三级抗震救灾指挥部。
驻扎在大理市的解放军某医院接到命令后即刻出动,第一批40人由副院长带队于发震6小时后赶到丽江,这是外地来的第一支医疗队。而最早到达的外地作战部队则是某集团军第一营,他们2月4日1:00从大理出发,6:00到达灾区。
空军出动了3架直升机运送物资。从2月4日清晨开始,民航部门将昆明——丽江的航班从每天1架次增到4架次,并调拨一架波音737作为专机。专机上只留前10排座位,后部腾空运伤员。危重伤员大多在4日运到昆明各大医院,得到及时的医治。
闻悉云南地震后,全国、全世界各地人民纷纷捐款捐物,香港霍英杰先生一人捐7500万港币,截止2月15日,丽江灾区共计收到救灾款项日元1亿多,美元70万,德国马克500万,港币1亿多,人民币1亿1千多万。
白衣天使在这次抗震救灾中,以最大的努力履行自己的神圣职责。地震发生时,丽江地区医院的骨科医师李君文正在给病人做手术,停电后,他借着打火机照明,用完3只才结束了手术。
解放军某部医院的3支流动队3天内救治了近两千名伤病员。第一例伤员是一位80岁的老汉,地震时他5个儿子都不在家,邻居们把他从土里刨出来送到医疗队,诊断为严重脑外伤和腹部挤压伤诱发哮喘,生命危在旦夕,经全力抢救,老汉从鬼门关内迈出来,老泪纵横地说,44年前那次地震是乡亲们救了我,今天解放军又给了我第三次生命。
被解放军救的还有“八国联军”。2月3日,来自美、日、法、荷兰等8国的20名游客与两个中国导游正在中甸县虎跳峡游览,地震后山体崩塌,道路破坏,滚石砸伤了12岁的美国小女孩安妮,20位游客被困在中虎跳一个小旅馆等待救援。2月5日下午,解放军战士找到他们后,手牵手把他们从漫石坡上领出来。2月6日下午3点半,笔者在上虎跳正遇上一次5.7级余震,刹那间雪崩于前而山塌于后,隆隆声在深谷中反复回荡,黄烟白雾久久不散。通过流石区时,山上碎石如骤雨落在帽子上。这里狭窄的地方两人擦身而过都困难,想躲可不容易。中甸有两个村一次就让滚石砸死三四百头大牲畜,难怪那帮老外不敢自己跑出来。可我们采访期间,救他们的那些解放军又在忙着修路运物了,人民解放军不愧为救灾的主力军。
这次地震其实做出过高质量的中短期预报,没有临震预报,并不是地震工作者的失职
尽管没有对丽江地震作出临震预报,地震战线的职工震前震后都尽了最大的努力。云南地震局将前方指挥部设在丽江宾馆3号楼,这是栋砖木结构的旧房,惟有“不怕死的地震局人才住”(宾馆服务员语)。搞宏观调查的50多人分成6个组,带上干粮,早出晚归,冒着余震深入乡村进行灾害评估,晚上,专家组分析震情。现场指挥部在每日的《震情简报》中对余震形势的判断,基本上得到了应验。
座落在黑龙潭旁的丽江地震台,放DD一Ⅱ地震仪的房子顶墙被山上的飞石击穿一洞,另一块一吨重的巨石跃过围墙,落地后砸出一脸盆大的坑后又飞出30米远,落在菜园里,可台长和升琪带着7名工作人员一步不离地坚守岗位。电断了,检测仪器就得打着手电跑上跑下;水断了,他们只好喝养鱼池的水,池水干了就用农田里的水。7名工作人员全是本地的,虽然家家有难,却没人回家。
地震工作者在普及防震减灾知识方面的贡献是无形的。据黄山乡人大主席和有志介绍。1951年丽江地震,虽然震级比这次小,中海村却死了27人,这次村里才死9个,因为老百姓有了抗震经验。云南地震局职工和宏伟的弟弟和仁家就在中海村。第一次强震后,和仁拉着母亲和儿子跑到院子里趴在地下。第二次强震,灰尘满天,对面不见人,他起来一看,房子倒了。要是他们不知道还有第二次震动,光想着抢救家具什么的,一定遭殃。同村的一个盲人杨玉秀,知道自己的房子不结实,地震来时他并没有盲目地跑,而是钻到一张床底下,只可异惜个子大下肢进不去,结果腿被砸断,但毕竟免于一死。
设在黄山乡白华村的昆明市临时医疗点,足球球门成了输液的吊架
这次丽江地震其实作出过中期预报。在1月份国家地震局召开的1996年度地震趋势会商会上,已将滇西北列为6级地震危险区。云南省地震局在1995年12月15日上报给省委省政府的《震情反映》(9516)中指出:1996年2月底之前,滇西南腾冲、六库和滇西北剑川、洱源一带有发生6级地震的危险。省委书记高严在此文上作了批示,希望能提前预报。此前,云南局刚刚成功地对1995年10月24日武定6.5级地震作出3天的临震预报,受到过国家地震局和云南省政府的表彰和嘉奖。
但是这次地震前小震较少,不像武定地震前那样多且越来越频繁,另外明确的前兆异常难定,无法作出临震判断。更主要的是震级比预想的大很多,令地震部门和政府猝不及防,这几点与20年前的唐山地震很类似。
尽管地震发生很突然,但事后的调查证明大自然还是给过一些警告的,比如:大研镇上许多人家前一段老鼠特别多,并经常尖叫;2月3日,文华村一农民在文笔水库打鱼时发现,原本清澈的湖水中央出现一长溜浑浊的颜色,如一条线般贯穿水面;居民都反映今年冬季气候反常,白天特别热,比夏天时还热,而早晚又冷得很,沟渠里都结冰了。最明显的是黑龙潭在发震前几天水位突然下降了十几厘米。而在云南省地震局去年底的《震情反映》则汇总了全省范围内的前兆异常,反映出具有“异常项目多、幅度大、分布广”的特点,另外自武定地震后全省4.0级以上的地震已平静2个月。在大理州地震办公室文件(95)第26号中下了结论,认为1996年2月底前滇西地区将会发生5~6级的地震,主要危险区为:
1.保山、腾冲、龙陵等地。……2.中甸、丽江、华坪、剑川一带……
地震后诞生的两个新生命,一名叫“李震宇”,另一名叫“张震生”
鉴于当前世界范围地震预报的水平,这已是一份很不错的中、短期预报了。因为地震预报不同于气象预报,一次误报引起的后果与一次中强地震的损失相当,这些文件不能公布于众是理所应当的。在现阶段,能够做到的只能是把房子盖牢固点,但建筑物设防烈度每增加一度,投资需增加30%,这就要人们选择了。
在丽江地震中,单个建筑损失最大的,是尚未完工的丽江电力公司大楼。它由主楼、副楼和调度楼组成,总投资七八千万元,计划4月份完工。主楼地上15层、地下两层,是丽江地区最高的建筑,主楼、副楼都按八度设防,调度楼按九度设防。大楼由能源部昆明设计院设计,中国有色冶金总公司14冶金公司施工。地震后,主楼部分破坏,副楼部分严重损坏,而调度楼无损可正常使用。这座建筑的破坏情况,简直就像确定烈度的尺子,因为丽江县城就划在九度区内。
分析电力大楼的损失颇耐人寻味,据公司副总工程师估计,修复如初大概需1500万元,即损失为总投资的20%左右,可是如果全部按九度设防,预算就得增加2000多万,两相比较,如果前者破坏不致于造成电力瘫痪的话,业主多半会选择不加固了。
1996年是“地震年”?从邢台到唐山再到丽江,大自然带给我们什么样的历史回顾?
丽江大地震引起人们对地震的警惕。因为任何天灾,都比不上地震,能在短时间内,造成广阔的范围巨大的灾难。
1996年,有人称之为“地震年”。今年恰逢邢台地震30周年,唐山地震20周年,那过去的历史,时时处处在给人以警示——
30年前,1906年3月8日5时29分和22日16时19分,河北省邢台地区连续发生6.8级和7.2级地震,受灾地区达80个县市。
邢台地震序列属震群型,从3月8日至29日,在隆尧—宁晋之间连续发生5次6级以上地震,邢台地震后10年间共记录到4级以上地震368次。1981年11月9日隆尧极震区还发生一次MS5.8余震。1985年还有5级中强震发生,余震活动延续近20年,这是华北平原有地震记载以来延续时间最长的一次地震活动。
邢台地震前夜,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首次大震发生在寒冷的清晨,加剧了人员伤亡。邢台地震的重灾区处于洼地和故河道集中的地带,地震中共死亡8064人,重伤9492人,损坏房屋508万间。3月8日6.8级地震,极震区烈度为九度,面积约300平方公里,3月22日7.2级地震,极震区烈度为十度,面积约130平方公里。极震区的房屋绝大部分倒平,地面变形显著,喷沙冒水现象普遍。地震后火灾不断,到4月12日共发生火灾383起,烧死36人,山崩飞后撞击还引起山火,烧山1200亩。
邢台地震后,科学家们不止一次提出京津唐渤地区有可能发生破坏性地震的估计。如李四光教授从地质力学的角度多次指出整个新华夏梅造体系在活动,强调应对滦县迁安地区做些观测。1969年7月18日渤海7.4级地震后,他又指出“是否可能向天津、北京发展值得我们注意”。这次地震后4年里,华北没有发生5级以上地震。1973年12月31日在河间发生一次引人注目的5.3级地震,随后中等地震相对活跃,震中相对集中在天津、沧州、滦县、渤海一带。与此同时,观测到较为集中的趋势异常。1974年6月,国家地震局召开“华北及渤海地区地震趋势会商会”,根据多数人的意见提出华北一、两年内可能发生5~6级地震的若干危险区。还有人提出华北有发生7级地震的危险。这一中期预报意见上报国务院后,国务院作出发布中期预报的决策,以国务院1974(69)号文下发到危险区的军政部门,部署防震准备。
1975年2月4日海城地震后,人们开始疑问这是否就是预计中的地震。1976年初的全国地震趋势会商会上提出:京津唐渤地区仍有发生5—6级地震的可能,唐山与朝阳之间、京津之间尤应注意,决定不撤消中期预报。
1976年4月6日,内蒙古和林格尔发生6.3级地震,紧接着4月22日,河北大成发生4.4级地震。国家地震局于5月再次召开会商会,但与会者对异常的分析与认识存在很大分歧,会议没有柞出结论。到六七月份,京津唐及外围地陆续出现了一些突发性异常,虽然引起了大家注意,但只是模糊觉得华北有情况,未能作出明确的判断。
1976年7月28日凌晨,河北唐山终于发生7.8级强烈地震,这是世界罕见的一次地震灾害,亦是20世纪世界上伤亡人数最多的一次地震。地震破坏范围超过3万平方公里,有感范围广达14个昝、市、自治区,相当于国土面积的三分之一。
唐山地区过去基本烈度一直定为六度,基本没有设防。地震发生在一个没有进行抗震设防的,建筑人口密度都过高的城市中心,这种城市直型的地震,在我国为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震前虽有过不同程度的预报统计,但未作出短临预报,更未估计到震级如此之大。
唐山地震序列特点是无明显前震,余震持续时间长,至今未息。震中就在市区,极震区烈度达十一度,区内所有建筑荡然无存,出现长8公里、宽30米、水平扭距达1.53米的地裂缝带。整个城市完全瘫痪,地震中死亡24.2万人,市区内有7218户全家遇难,唐山市直接经济损失54亿元。如此沉重的灾难,恐怕惟有受原子弹摧残的日本广岛才能与之相比。
丽江地震要是发生在北京?北京谈地震并非危言耸听,我们的城市生命线工程太脆弱了
一般说,大地震主要集中在相对狭窄的地带。大多数地震都是在地壳内发生,称之为浅源地震。世界上浅源地震主要分布在:1.环太平洋的活动构造带,2.横穿亚洲,从欧亚地中海沿岸延伸到太平洋的欧亚地震带,3.大洋中脊。
实际上,自1993年下半年开始,环太平洋活动带越来越活跃。自1995年起,从地中海延伸到喜马拉雅的地震带也开始活跃,中国大陆夹于两大地震带之间,1995年3月,国家地震局副局长何永年就已发布关于中国大陆的地震活动已处于本世纪第五个活跃期的信息。中国大陆地震活动的第四个活跃期为1966—1976年,其间发生7级以上强震7次。第五个活跃期将延续到下世纪初,据预测,强震主体地区可能为西部四川、云南、新疆及青藏高原地区。
丽江大地震发生后,人们普遍想到的是,这样强度的地震,要是发生在北京或是其他一些人口密度高的城市,唐山的悲剧会不会重演?
同样程度的地震,发生在城市所造成的灾害,往往使人不敢进行预测:1976年唐山地震的人员伤亡数占建国以来全国11次7级以上大地震伤亡总数的89%,而美国历史上的地震伤亡人员中,约一半死于1906年的旧金山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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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完工的丽江电力公司大楼,修复如初大概需1500万元,损失为总投资的20%左右(尹灿 摄)
我们不妨将发生在1995年1月16日的日本阪神大地震与丽江大地震作一比较:
阪神地区虽然医疗条件比丽江强多了,但死亡人数占受灾人口比例的1/300强,而丽江地震死亡人数不到受灾人口的1/1000。因为地震造成电气短路和煤气泄漏,阪神灾区共发生500多起火灾,最大一片火势蔓延1千米,而丽江除了震后取暖引发3起小火灾外,没有什么次生灾害。阪神地震经济损失1000亿美元,创世界震害记录,丽江损失总共几十亿人民币。
根据国家地震部门的分析与预测,在第五个活跃期,人们普遍心悸的京津唐地区,不至于发生强震。但这并不意味北京是一个远离地震威胁的世外桃源,从稍长一点的时间尺度和稍大一点的空间尺度来看,北京周围危机四伏。
北京东面横亘着剡庐大断裂,唐山地震即发生在此构造上;西边为南北地震带的北段,相信大同、阳高地震人们还记忆犹新。北京地区内近些年虽然只有过4~5级的小震,但1679年9月2日发生在距北京市中心几十公里的三河、平谷8级大震在历史的长河中离我们并不遥远。鉴于地震预测的复杂性,北京谈地震其实并非危言耸听,因为地震老爱重演。
地震设防标准是抗震防灾的前提。北京是按基本烈度八度来设防的。也就是说,当北京遭遇八度地震危害时,要害系统不至于遭严重破坏。北京工业设施的抗震设施已达到了相当水平,大型化工、钢铁企业已在西部独立成片,不致于对城区产生较大影响。但城内众多拥挤的四合院、筒子楼仍令人担忧,一旦地震发生火灾,水源又断,很容易“火烧连营”。阪神地震受灾最重的,就是拥挤的小区。
在可能发生的灾害面前,其实更重要的是抵御灾害的意识与能力。日本曾被称为“抗震大国”,但阪神大地震中,还是没能显示敏捷的应急能力,那么北京呢?
北京城市生命线工程之脆弱从今年1月19日西城区大面积停电事故可见一斑,只因一位吊儿郎当的工人驾驶吊车撞断两根高压线,使得地铁停运,大半个西城区断电达几小时,第二热电厂无法正常供热达数日之久。这样脆弱的生命线工程,要是遇到大震灾,将不堪一击。
现代城市尤其中、大型城市,单个建筑物的抗震设计水平一般是大大提高了,但城市就像个越来越复杂的机器,各个部门之间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其整体防御能力反而削弱了。
人类对地震的预测,还须走过艰难的道路,但防震防灾的意识是可以提高的。目前,有鉴于城市危险要素的高度集中,联合国国际减灾10年已将1996年减灾日的主题定为“灾害与城市化”。邢台大地震、唐山大地震、丽江大地震已给了我们充分的警示:没有危机感,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抗灾应急意识。 丽江地震丽江地震日本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