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隐遁的阿姆斯特朗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小贝)
尼尔·阿姆斯特朗1969年7月第一次在月球上漫步时,黑白电视机上播放的是,宇航员“像笨拙的动物,好像看不清楚路,刚开始的时候非常笨拙,慢慢学会了如何迈步,一会儿就可以跑了”。在阿姆斯特朗和奥尔德林第一次探访月球的三年半之后,又有十个人踏上了月球的表面。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没有播送最晚近一位登月者尤今·塞尔南刚踏上月球时说的话,但是他所说的“让我们把这个铁家伙弄出去”与阿姆斯特朗说的“人类的一大步”相比,不太像是事先录制好了的。
美国的无人空间项目——“旅行者”、“伽利略号”和“哈勃”是照片之旅,只是图像上的胜利。火星在人类眼中仍然是一个无法抵达的红色发光体。躲过灾祸成功发射的航天飞机无目的地绕圈飞行。航天项目已经没有了航天局庄严的宣告,也不再是壮举诞生的一刻,詹姆士·汉森为阿姆斯特朗写的传记《第一人》的基调也是。20世纪60年代的飞行导引计算机存储的东西还没有一张软盘的容量大;奥尔德林将阿姆斯特朗飞向月球的记录与写在一叠记事卡片上的数据核对。
那些目睹了登月的美国人几乎想不起来阿姆斯特朗的长相。在纪录片《1969年夏天》中,杀害了导演波兰斯基的妻子的曼森和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与阿波罗11号占据着一样多的篇幅。连环杀手曼森的形象对美国人来说还很清晰,但人们对阿姆斯特朗所知甚少——一个短头发、专横、爽快的人,后来也很少见他露面。如果说对他其后的生活有什么了解的话,那很可能就是,他隐遁了。
阿姆斯特朗的童年既逍遥又不自在。14年间搬了16次家,但都是在俄亥俄州之内,直到1944年,他父亲、审计师斯蒂芬决定定居在离莱特兄弟老家代顿不远的地方(飞往月球的时候,阿姆斯特朗难得地做了一件有诗意的事情,他随身带了两个莱特兄弟1903年制作的飞机的组件)。
阿姆斯特朗按部就班地成长着,惟一有些离经叛道的是在未满开车的合法年龄之前就学习驾驶飞机。在22岁生日之前,阿姆斯特朗已经在朝鲜上空执行了78次飞行任务,护送拍照飞机,轰炸运输线,有一次在驾驶黑豹战斗机低空飞行时遭遇朝鲜在河谷设立的障碍,扎进了稻田。回国后在普渡大学拿到了航空工程学位,然后在爱德华兹空军基地做了7年的试飞员。在南加利福尼亚的沙漠上空,他驾驶了一系列速度更快的军用飞机,包括黑色的X-15,它的机翼和尖尖的头部让美国人占据了航空的尖端位置。训练时他遇到了比在朝鲜时冲入稻田更大的危险,但都化险为夷。
即使于1962年入围最初的7人团队之后的9人宇航员团队时,阿姆斯特朗仍将自己归属于桌上的蓝图而不是无边无际的蓝天,“我参与的是飞行机械的持续进步。我飞往月球,并不是以那儿为目的地,而是整体发展的一个部分”。他的生活关涉的是手段,而非目的。
阿姆斯特朗1947年高中时的学生手册上写着“他思考,他行动,顺利毕业”。但是这个鉴定太模糊了,让20年后诺曼·米勒无从判断“阿波罗11号”的这位司令官是“特别天真”的还是“分外险恶”。米勒是约翰·厄普代克之外惟一的认为登月值得关心的重要作家,“从每一只美洲狮、每一头鹿身上到土狼的哀嚎中搜寻,才能抵达阿姆斯特朗在他的心中砍出的空地的边缘,让他呈现为一个人”。其他宇航员都称阿姆斯特朗为“冰块司令”。二人登月时在舱中等待的迈克尔·科林斯为阿姆斯特朗的超然所惑,他甚至求助星座知识来了解他的性格。至少从1962年开始,他两岁的女儿死于脑瘤之后,阿姆斯特朗投身于工作,成天沉默不语,他的妻子珍妮特觉得与他很难沟通,在33年的婚姻生活之后,1989年年底她在餐桌上留了一张纸条,“引证情感上的距离”,与他离了婚。
跟在他之后踏上月球的奥尔德林跟他的“婚姻”也很坎坷。奥尔德林希望是他先走下飞船,他父亲,一位很难取悦的石油公司经理质疑NASA的官员,他们仅仅是想让一位平民迈出第一步(奥尔德林当时还在空军服役)。汉森说NASA甚至谎称舱口及飞船内部设计让阿姆斯特朗先下更容易。但十年后披露的真正的原因是,认为阿姆斯特朗更适合美国的传奇,“沉着、安静、特别自信。他是一个孤身飞越大西洋的林白那样的人物,心中没有自己”。■ 隐遁阿姆斯特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