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飞不过

（文 / 郭娜）

( 《天鹅》的制片人Nely Galan被称为最大的“天鹅” )

正在华娱卫视播出的“天鹅”更像一档人生规划节目，“漂亮者生存”是惟一信仰。只需要12周，在专业团队的帮助下，相貌平庸的参赛者就能化身成“万人迷”。为了挑战这个天方夜谭，制片方网罗了从整容外科、牙科、化妆到形象设计和心理辅导的高人，为参赛者一对一设计方案。“真人秀”跟踪了16位参赛者变身的全过程，同时每周淘汰一人，整到最后的获封“天鹅”。节目还搞了一个噱头，任何参赛者不许自己照镜子，直至决定出局者的时刻。你能想象她们在镜子前的表情吗？就像盲了一辈子的人第一次认识自己。这几乎成了节目的商标。

“女权主义运动100年，这是最大的退步。”美国最热门的影视论坛“Jump the shark”把片子损得体无完肤，“谁说它让女权主义运动倒退100年？那是玛丽莲·梦露的‘如何嫁给百万富翁’。‘天鹅’倒退了200年”。网友们讥讽说，16只丑小鸭起初还各有各的丑，整来整去却无一例外地装进了一个套子，为男人量身定做的芭比娃娃。

危险的芭比套餐

“天鹅”的成功得益于制片方找到了稳赚不赔的市场基础。美国整形医疗协会发表的数据（ASAPS）显示，美国人今天越来越爱整容。2004年，1190万美国人做了整形，比上年增长了44%。手术类排前两位的是抽脂和整胸;非手术类排前两位的是肉毒杆菌注射和激光脱毛。在如此庞大的整形族群背景下，“天鹅”发展成了类似“天天饮食”和“每日健身操”一类的整形辅导节目，“粉丝”们甚至每天跟着“真人秀”同步安排自己的整形计划。书、录像带、录音带、时尚用品⋯⋯“天鹅”产品线开始四通八达，半老的女制片人Nely Galan成了最大的“天鹅”。有人开始称她为拉丁裔玛莎·斯图尔特。2004年的西班牙版《人物》杂志甚至将她选进了2004年拉丁裔最美50人。其他当选者包括:好莱坞明星塞尔玛·哈耶克和超模吉塞尔·邦臣。

文化界对“天鹅”的态度可想而知。多数人对美国大众的庸俗需要嗤之以鼻，还有人说“天鹅”们都是科学怪人做出来的新娘。“这不是第一部美容真人秀。在ABC的《改头换面》（Extreme Makeover）里，重点至少是弥补容貌缺点，化妆和整容帮助每个人突出优点。但到了‘天鹅’，从头到脚的整形让她们变成了另一个人。”堪萨斯大学教授Susan Bordo说。作为女性问题专家，电视整容秀是Susan的专业研究领域，她质疑道:“这究竟是自己把握命运还是由别人操纵命运？‘天鹅’能飞多远，取决于她们与新的外在究竟相处得如何？”多数美国人持Susan的观点，认为全面整容与其说是自我重生不如说是自我毁灭。

( 《天鹅》颁奖庆典 )

整形美容业同样对“天鹅”的12周超负荷手术有所保留。美国皮肤病医师协会主席告诉《人物》杂志:“作为一名皮肤科医生，我对整形手术持相对保守观点。这个节目给观众制造了错觉，好像整形手术能够随心所欲毫无风险地改变患者的外形。事实上，整形手术的频率和全面麻醉的次数越高，手术的风险也就越大。”Bobbi Brown认为节目根本是整形业抢了美容业的生意，这位专门为好莱坞明星提供化妆品的富婆经营的彩妆品牌号称全世界最专业，她不懈地指出:“嗨，如果你不喜欢你的身体，为什么不去做运动并且调整饮食？如果给12周让我去重塑任何一个女孩，我会说:‘走！运动去，再搭配合理饮食，画个漂亮的妆，坚定地相信自己。’我想这就是每个美女都需要做的四样功课。”

制片人Nely Galan对这些批评显得不屑一顾:“是的。比赛的确不易。但去参加‘幸存者’更艰苦。在我们的秀里，你至少不会空手离开。从第一天起，你就能带着价值25万美元的服务离开。为此你当然要付出代价。”Nely更愿意把自己的节目创意解释为对传统选美秀的颠覆:“在那些通常的选美节目中，当你看到那些高挑长腿的美人，你会觉得很受挫。但我们的节目会让观众找到自我，你看到的是和自己一样不完美的人。”这位制片人很得意自己的创意，某天清晨，Nely醒来感觉自己该去做胸部提升手术，半夜上床时，节目的想法有了，但去做手术的人不是Nely。

丑小鸭变“天鹅”以后

古巴裔的好莱坞明星制片人Nely Galan如今功成名就，这个在电视圈翻滚多年的女人很早便懂得强调自己的拉丁裔少数民族身份。当Nely意识到拉丁民族成为美国化妆品市场的主导力量，她相信拉丁文化关于女人和美的观念会为偏向保守的美国社会带来改变。“拉丁族群每年在美国化妆品市场上花1.6亿美元，香水市场拉丁消费者占43%，化妆品市场占27%。”Nely把对整形手术的不同态度归结为民族文化差异，“我们拉丁民族认为，美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努力的结果”。

美国人类学家Alex Edmonds说:“巴西是全世界最喜欢做整形手术的国家。1999年，他们的1.6亿人口，做了30万例整形手术。”不过他显然忽略了地球另一端的韩国。

“美是需要深度的东西吗？”在一篇写给《Vogue》的文章中，Nely问了这样一个问题，“美国人总是根据封面来判断书的内容。美也一样。这就是现实。”

像每一个拉丁裔女孩一样，Nely比她的美国朋友更早知道美的价值。“我们拉丁民族认为美丽至上。女孩最大的成功就是年轻和美丽。所以我10岁就懂得怎样挑逗地甩动我的头发，如何放肆地跳舞，怎样调皮地笑。在我的金发美国朋友们选择珍珠项链、对襟开衫、无色指甲和Ralph Lauren时，我选择脚跟上打钉、迷你裙、血红的长指甲和自然的大波浪头发。”Nely回忆道。

这是一个全世界女人和男人都看着好莱坞装扮自我的年代，Nely在这里找到了领地。当年丽塔·海华斯甚至全力掩饰自己的拉丁血统，而今土生土长在威尔士的凯瑟琳·泽塔·琼斯凭借整形强化出来的拉丁味道成了一代天后。从拉丁族群不顾一切求美的观念制作而来的“天鹅”也引发了美国社会关于“漂亮者生存”观念的重新审视。

参赛者的兴奋显得理所当然，她们得到了有钱人才能享受的待遇。“参加比赛后，我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33岁的家庭主妇Dawn Goad说，“现在我整天微笑。”27岁的办公室职员Christina Tyree本来觉得自己的丈夫会离婚找一个更有魅力的女人，但整容后她觉得:“其实我丈夫从来没有觉得我丑，只是我自己这样认为而已。”不幸的是，32岁的冠军DeLisa Stiles的经历比语言更有说服力，这位前得州预备役上尉不满自己的线条过于男性化，除了纤体，整容还帮她抚平了“沙漠风暴”战役留在她脸上的皱纹。然而，变身“天鹅”后，DeLisa失去了她的婚姻。3个月封闭参赛加深了两人感情的裂痕，DeLisa的新样貌更加大了两人的生疏感。自我实现和幸福婚姻间的距离被比赛放大了，谁知道32岁的新女人是不是还能在择偶道路上找一个新的台阶？

制片人Nely Galan倒懂得见好就收。下部作品，她从为男人量身定做女人的极端掉头到了女权主义的另一个极端。这部取名为“权势小姐”的真人秀直译为“蒙古小姐”，取义女人一样可以像成吉思汗一样征战天下，15个想做生意的女人为了给自己的项目争得启动资金展开较量，这笔钱是100万美元，过程中每人还能得到一位商界显赫人士的帮助。“这绝对是一出女性权力的真人秀，展现了女人怎样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而且在奋斗过程中不以受伤为代价，”Nely介绍道，这话听起来很像她介绍“天鹅”时的用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