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顿吃什么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何叶)

​最后一顿吃什么0

图◎谢峰

一段时间以来,我身边的人都以吃货自称,就好像他们都以闷骚自称一样,有点小得意小兴奋。老北京说吃货,指的是给饭馆拉货押车的伙计,靠押货吃饭,这货又刚好是吃的。

我也是个吃货,想到还没吃过燕鲍翅,便舍不得就死。我常常早上起来发愁穿什么,晚上下班发愁吃什么。如果明天就死,今晚上我吃什么?

我就此问过一些人。美洲会的总厨说,丫什么也不想吃了,就对付点二锅头壮胆。他还表示,平时自己最爱的也不过是康师傅和啤酒而已。一个卖海鲜的BOSS说,吃什么吃,吃药呗。一个青年哲学家告诉我,他不能贸然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考虑到死法不一样,想进食的东西也肯定不一样。如果是跳楼身亡,他就希望能够用一些水果,因为好消化,不会污染市容弄得太难看。反正在此关头,面子肯定比肚子重要,我们都是活给自己看,然后死给别人看。他还表示,他选择的是草莓,而拒绝吃西红柿。

因为“最后一顿”的说法,让这件事情具有了一些仪式感。面对这仪式感,中国人和外国人似乎不大一样。杨利伟上天之前吃了点家常的宫爆鸡丁,外加一些小酒。这说明他很相信自己还是能回来的。美国俄州爆炸案的主犯,他的最后一餐是可以点菜的,这点小权利,让他死得有点尊严。不过,他点了整整一升的哈根达斯冰淇淋,一副就是不活了的样子,挥霍了这尊严。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坏脾气老头,他做了一辈子酱牛肉,从14岁到68岁,就没离开过锅。你可以说他不会做人,但是不能说他不会做肉。3两的肉和10斤的肉放在一个锅里,他能让它们一块熟。这是北京人说的“熏出来的本事”。可是他也被熏出来很多毛病,比如静脉曲张,很早就驼了背。比如胸积水,老是咳嗽。在他最后的时候,医生给他抽肺部积水,抽出来才发现都是油。他想吃儿子做的酱牛肉,但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这叫我想起王小波认识的老教授,在最后一餐还想吃鸭子,可惜没吃上。为了不让自己面对这种尴尬,我精心地准备自己的每一餐,只吃自己真正想吃的东西,绝不随便让什么东西占领我的胃。谁知道我最后一餐是什么时候,谁又知道那时候我还有没有胃口呢。作为一个吃货,必须掌握的存在主义精髓就是,把每一餐都当成最后一餐来吃,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以吃当哭,载歌载舞。■ 一顿什么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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