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西数学物语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小宝)
自2002年国际数学大会在北京举行后,各国的数学名著纷纷登陆中国书市,其中一些通俗图书言近旨远,连我这样完全的门外汉都能读得兴味无穷。
日本的平山谛是日本数学史大家,被尊为和算史研究的泰斗。他很佩服东洋数学奇才久留岛义太的说法:“设算法题为难,实施术次之。”提出问题比解决问题更重要。他的《东西数学物语》(代钦译,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年3月第1版),汇集了东西数学史文献中300多道初等数学的问题,对同类问题在不同文化中的表现进行比较,很有意思。
中国人曾经提出过很好的问题,比如1700多年以前的雉兔同笼:“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直到今天的小学课本仍有鸡兔同笼的算题。这道算题300多年前传入日本,日本把鸡和兔改成了鹤与龟,成了“鹤龟算”。
日本的记载中也有出色的问题:“有一个人带着一只狼、一只羊和一筐菜出门旅行,渡船时,只有一小舟,不能一次乘小舟渡船。主人以外,还有狼、羊和蔬菜,可是主人不在时,就存在‘狼食羊,羊食菜’的问题。主人仔细考虑,最后平安无事渡了河。”古代西方也有同类的题目,但出法不一样:“这里有三对夫妇,有一天他们一起去远足,遇到一条河,但是只有一个小舟,小舟只能承载两人,而且不允许妇人当丈夫不在时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那么三对夫妇如何过河?”西方的这道算题比东方的同类算题简单,趣味性更差,看来用数学来解决伦理困境东西方都不高明。
不过数学在西方是万学之宗,而在东方传统中根本不是正经学问。《东西数学物语》第3章第8节是“数学的名言”,发言人都是西方大儒,没有中国人,勉强追随的日本人建部贤弘说:“从算术之心则心境泰然,不从则苦痛。”他嘴里的数学更像修身养性的禅学。
西方人的名言是:“没有国王的几何学”(欧几里得);“神早已把万物几何化了”(柏拉图);“数学是科学的皇后”(高斯);“自然科学只有数学的形式才称得上是科学”(康德);“数学的进步和改善,是国家繁荣昌盛的关键”(拿破仑)⋯⋯两相比较,就能理解为什么东西数学物语最后成为完全不同的故事。
如果同时对照阅读《数学与知识的探求》([美]M.克莱因著,刘志勇译,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5月第1版),你只能暗叫惭愧,用数学构造的现代知识系统——它代表了人类目前对自然的理解,东方人连插嘴的份都没有。
干一行怨一行是人类的普遍规律,连最花枝招展的职业圈都难免出一些满怀恨意的叛徒。法国人弗雷德里克·贝格伯德曾经是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广告界的银子没少拿,但也积了一肚子肮脏气,终于有一天按捺不住,写下一本书,对广告界破口大骂。
这本书的名字叫《¥19.99——顶尖广告高手自曝行业内幕》(孔丽荭译,二十一世纪出版社2005年5月第1版)。书名中的¥19.99就是这本书的定价,在法国书名是《14.99欧元》,在美国书名是《9.99美元》,在英国是《6.99英镑》,作者虽然已经离开广告界,不过积习难改,喜欢玩点自作聪明的小伎俩。
根据译者和编者的介绍,贝格伯德已经出版过6部小说,《¥19.99》却看不到作者小说家的才华。他对故事、情节、人物一点都不讲究,他像广告创意人那样设计一个接一个的场景,只是为了让主人公做点题的倾诉。《¥19.99》与广告截然不同之处是它没有广告的节制和简练,这是一部滔滔不绝的话痨型小说。还好它的语言足够恶毒尖刻,读来并不沉闷。
这本书里有对广告最严厉的声讨:“想当初,那些独裁者惧怕言论自由,审查异见,焚书坑儒。宗教裁判所虽然可恶,但那些古老美好的时代,人们毕竟还能分辨善恶,而广告的极权主义却能更狡猾地清洗罪过。这个法西斯已从过去的失败中吸取了教训。为了把人降为奴隶,广告采取了低调、迎合与说服。我们生活在第一个人控制人的体制中,就连自由也无法与之抗衡。相反,这个体制却把一切都投注在自由身上,自由以优雅的方式让你屈服。一切都被允许,你闹翻天也没有人来教训你。这体制显然达到了它的目的,即把叛逆也变成了一种服从的形式。”
这也太言过其实。只要“一切都被允许”,“叛逆也变成一种服从的形式”,你又何必去叛逆?在那样的情况下,当奴隶也是自找的,根本无须抱怨。大众本来就不是天使,自由并不承诺让大众变为上帝。
我觉得书中引用的一句宝洁公司的名言才真叫入木三分:“别把大众当傻瓜,但也别忘了他们就是傻瓜。”■ 数学东西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