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超感基因
作者:袁越(文 / 袁越)
算命大概是人类最古老的一项脑力劳动。
以前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靠的是看手相或者测字,后来道行高的干脆修座寺庙自己住进去,不但给施主算命,而且还负责改变别人的命运。再后来科技发达了,人们又开始看血型,研究星座。那些算命先生们纷纷从寺庙里搬出来,住进了一些媒体的编辑部,开始撰写星座专栏。有越来越多的人不但衣食住行要看皇历,就连找对象都要先研究对方的星座,难怪一位没有通过预审的小伙子痛斥对方:“你这是星座歧视!”
其实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大致可分为两类:信算命的和不信算命的,双方相互歧视的历史几乎贯穿了整个人类史。
最近,一位名叫迪恩·哈默的美国科学家出版了一本书,声称双方的分歧在于DNA的不同。他说他已经找到了那个闹事的基因,并把它叫做“上帝基因”。这个哈默是美国国立癌症研究所基因结构小组的组长,他写的这本书虽然名叫《上帝基因》,其实并不一定和宗教有关。在他看来,宗教是一种有组织的信仰,而产生这种信仰的心理机制才是这本书所要研究的对象。为了量化这种心理机制,哈默设计了一个包括240个问题的心理测验问卷,其中包括“你是否觉得自己和周围世界是相通的?”“你是否相信自己有很强的预感?”等等一些相当直白的问题。这些问题测量的是被试验者对超自然力的感知程度。或者简单地说,就是他是否相信算命。
哈默收集了1000多名实验对象的答卷,并分别收集了这些人的DNA样本,分析它们在9个与神经递质相关的基因上的不同。神经递质是一些单胺类小分子,在神经元之间传递着信息,它们结构的不同和数量的多寡决定了人类的喜怒哀乐。分析结果让哈默兴奋异常,因为他发现那些在某个基因位点上是C(胞嘧啶)的人比同样位点是A(胸腺嘧啶)的人更容易相信算命。这个位点位于一个名叫VMAT2的基因内,这个基因负责编码的蛋白质与一种囊状单胺的传递有关。
难道一个小小的DNA碱基单元的变化就能决定一个人是否具有超感能力?说起来这件事并不那么神秘,因为一个DNA碱基的改变就能改变其编码蛋白质的氨基酸顺序,进而改变该蛋白质的结构和功能。比如在所有生物学教科书上都会提到的“镰刀型贫血症”就是这样一个单碱基发生变异的结果。
这件事最令人惊奇的不是这个,而是它在人类行为与基因之间建立了确定的联系。其实这种联系在民间早就存在了,印度电影《流浪者》中就有一段著名的台词:法官的儿子永远是法官,贼的儿子永远是贼。有趣的是,“正义”的力量总是在消解这种联系,比如这部电影的结尾,小偷拉兹其实是法官的亲生儿子,是环境的变化让他变成了贼。
关于超感的争论也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相信超感的人信誓旦旦向你保证,他昨晚确实见到了故去的祖母,而反对超感的人则一口咬定那是一种神经不正常的表现。哈默的理论为这种争论画上了句号,在他看来,两者的分歧是天生的,谁也没有骗谁,因此谁也说服不了谁。
那么,人类怎么会进化出这么个“超感基因”呢?按照进化理论,任何基因的存在都有其原因,那个“镰刀型贫血症”基因之所以保存了下来,正是因为带有此基因的人可以抵抗疟疾的入侵,这在疟原虫肆虐的非洲可是一个利好消息。哈默在这本书中提出的一个重要观点就是:具超感基因的人比较乐观,能够更好地应付严酷的自然环境,因此也就比没有超感的人能够生养更多的孩子。历史学家的研究似乎证明了这一点,人类所有的部族都曾经进化出某种超感意识,类似宗教祭祀的集体活动能够在所有原始部落中找到。
是不是就此可以得出结论说人类超感基因就是这个VMAT2?且慢!已经有不少科学家发表评论,对哈默的研究提出了不同意见。一个意见认为,哈默的数据并不能说明VMAT2就是控制超感的惟一基因,它的存在也许是有别的用途。类似反对意见还有很多,毕竟哈默只是写了一本畅销书,其对应的科学论文还没有被任何一家正规科学杂志接受。所以说,想要利用“超感基因”理论攻击另一方的人先慢点下嘴,不要轻易地歧视和你见解不同的人。■ 超感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