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人的尺度的城市

（文 / 钟和晏）

( 意大利欧莱雅公司的室内设计是由 Progetto CMR完成的 )

Progetto CMR建筑设计咨询公司的执行合伙人马西莫·罗伊（Massimo Roj）所讲述的这个故事实在近乎一个简单的笑话，几乎令人怀疑它的真实性——他说在他的天津事务所里有不少年轻的中国建筑设计师，有一天，一个23岁的小伙子翻看着罗马的照片对他说:“罗马斗兽场占据这么好的地域，你们为什么不拆掉重新盖一个高层建筑？”说到这里，马西莫·罗伊不由地叹口气说:“后来我意识到，这个小伙子所有的学习经历都是为了让他摧毁一些东西，而不是保留一些东西。”

在为纪念Progetto CMR创建10周年而出版的设计作品纪念册中，起始的两页整整齐齐地排列着60多个意大利小孩的旧照，这些眼神明亮、笑容纯真的孩子是如今和马西莫·罗伊一起工作的人们。虽然对于毕业于米兰理工大学的马西莫·罗伊来说，Progetto的诞生缘于他在1993年生日前一天接到了任职7年的设计公司的裁员通知书这样一个并不愉快的经历，但是到了今天，这家融合了建筑、工程与产品设计的意大利咨询公司已经是拥有90多名员工、属于欧洲建筑师网络公司的成员并且将办公室从罗马、雅典一直开设到北京与天津的知名公司。

在我们这个聚集了全世界1/4的混凝土与2/3的高吊车、据说世界排名前200名的工程公司和设计咨询公司中，Progetto CMR仅仅是那些寻求满足中国建筑市场需求的机会者当中的一员，如同法国建筑师克娄德·巴翰所说:“了解中国对欧洲建筑师而言可谓天赐良缘，在中国，无限空间随处可见，地平线使然，而在欧洲它只存在于模糊的记忆和遥远的童话中。”

然而，马西莫·罗伊说:“在意大利，我们看城市的眼光是平视的，到中国之后就必须是仰视了。”

自从2003年马西莫·罗伊参加天津旧城开发项目的国际设计比赛并且因“海河广场与和平步行街商贸区”以及“大运河经济文化区”这两个竞赛方案获奖之后，Progetto CMR开始成为天津的城市建筑与规划中一个活跃的角色，这其中包括建筑面积18万平方米、主体建筑高达250米的天津优联广场的设计。即使在这样一个混合商业、居住、酒店和办公功能的地标性建筑中，马西莫·罗伊更关心的是如何让他的设计减少能源使用并且具有更多服务于人的优势，而这一切他是用屋顶花园、双向通透的住宅阳台和每一层面能够制造循环风的共享花园等手段来实现的。

( 马西莫 · 罗伊幻想中理想的城市是由很多小城市构成的集合体， 就像一个个功能健全的小细胞 )

在Progetto CMR贡献给天津的众多规划方案中，马西莫·罗伊个人偏爱的是65万平方米的高科技工业区“Hi Tech”，这个被他称为“为普通人设计”的项目融合了与人的所有活动相关的功能区域，尤其包括合理而适度的住宅，马西莫·罗伊说:“在天津和平区，我们看到将被拆掉的街区里其实非常好地体现了一个社区本来应有的面貌，一个住宅对内应该有活力，对外有一个整体环境中的和谐身份，一个人应该有步行去上班、步行去买东西的权利。”

马西莫·罗伊幻想中理想的城市就是这样由很多小城市构成的集合体，就像一个功能健全的小细胞，其中充满了广场、集市等城市生活应该具有的美好场景并因此回到了人与人关系的本质，虽然事实是我们恰恰越来越多地丧失掉这些空间与场景。作为一个来自具有文艺复兴传统的国家的建筑师，马西莫·罗伊甚至将这一切归咎于美国人，他说:“现在人与人见面的场合都充满了投机性，这是没有文化、没有历史的美国佬带来的趋势，我认为现在是该改变的时候了。”■

( Progetto CMR为天津海河广场提供的设计方案 )

好设计是为用户着想的设计

三联生活周刊:Progetto CMR赢得天津一些建筑项目设计规划的优势是什么？

马西莫·罗伊:我们公司的优势在于我们是一个跨领域的合作团队，因为今天做设计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单纯靠图纸说话了，每个人必须和专家对话，而这些对话的话题都是我们的设计元素。在建筑领域，设计师和室内设计师工程师很重要，但结构、电力、照明、人体工程学甚至心理学的专家们也都会给我们提供设计的建议，我想这是Progetto设计的最大特点。

三联生活周刊:如果从建筑设计的出发点来说，Progetto又是如何考虑的？

马西莫·罗伊:我们一直坚持从人的角度、从用户需求和使用需求出发来进行设计，我们的设计师需要考虑的是从一张小办公桌、一个人的需求到整层的公司以及整幢大楼的需求以及建筑物与周边环境的协调性。所以，我个人认为不能再自私地把建筑师的个人意愿表达在建筑里面，好的设计是为用户着想的设计，建筑师给自己做纪念碑的时代应该赶紧过去。事实上，我们也一直在讨论现代建筑中的人文主义精神，我想这一点可能对中国也很重要，因为它处在一个关键的过渡时期——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过去和对未来的清晰目标，这样的过渡才是可靠的过渡。

三联生活周刊:该如何理解你所说的这种现代建筑中的人文主义精神？

马西莫·罗伊:那就是人的城市，人的尺度的城市，以及为人而造的城市。我的想法是一个城市的功能区应该是互相接近的，柯布西埃说过城市应该按照商业区、住宅区、工作区等功能来分区，今天看来这一点并不符合人的内心需求。所以，全世界都证明了他的想法是错误的，但我们发现目前在中国这个理论还是受追捧的。

三联生活周刊:人的尺度还体现在哪里呢？

马西莫·罗伊:如果我们从人的尺度去看待办公建筑的话，办公室同样是一个个充满人的场所，这些场所、机构中的变动也是非常大的，多元的变化因素导致非常灵活的空间需求。我们现在还没有发明出有弹性的砖和水泥，所以我们必须在设计的时候考虑到各种内部的可变化性，这样同一区域会因为被不同的人所拥有而发生变化。过去的城市美妙之处在于每一个家庭、每一个城市在本质上有不一样的地方，建筑的室内和外部结构也不一样。我们在做设计时甚至这样设想，用同一个建筑方法、保证发展商的预算在控制范围内的同时，是否有可能让每一位业主得到一个不同的房子。

三联生活周刊:作为一个意大利建筑师，你是如何看待北京或者天津的城市规划？

马西莫·罗伊:应该说第一感觉就是非常的猛烈，非常的狂暴，我觉得是过度规划。可能任何一个欧洲人来到这里，都会觉得这样的城市是被过度地利用了。

三联生活周刊:如果面对一个负责城市规划的政府官员，你会有怎样的建议？

马西莫·罗伊:首先是降低城市的密度，给公共的市民生活保留更多的空间。第二是把规划和设计都做充分了再开工，在中国看到不少边设计、边施工、边修改的工程和太多雷同的设计方案，这未免太简单机械了。因为我们大家都不一样，城市也不一样。

三联生活周刊:或者说，对人的尊重性也不够？

马西莫·罗伊:是的，这两年来我做设计方案的时候，惟一的口号是“把人放在中心”。我并不想参与政治，但我注意到今天的中国在不断展示自己的肌肉，可是人所需要的不仅仅是看到健壮的肌肉和搏斗的姿态，可能有时候也需要人的关怀与情感。 幻想尺度城市设计罗伊城市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