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比毒药更毒的是人心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小贝)
国王查尔斯二世死于1685年,他死得很突然——只有54岁,身体还很健康。据史料记载,他死于中风。但是在《谋杀的元素——毒物史》中,约翰·埃姆斯利(John Emsley)言之凿凿地说,查尔斯二世是在做炼金试验的过程中被他自己使用的水银毒死的。
查尔斯一直承受着财政危机的威胁,靠法国皇帝的秘密借贷度日,却在皇宫的地下室修建了一个炼金实验室,跟他同时代的牛顿和波义耳一样试图从贱金属中炼出黄金来。
水银因为能够溶解黄金,一直是炼金术士的最爱。但是虽然饮用水银相对来说还算安全——有人能安坐着喝掉一公斤而安然无恙,但是长期暴露于高温下的水银却是致命的。查尔斯的尸检报告记载,他的脑脊髓液变浑浊了,不再清澈,但是当时的人不明白何以至此。
水银、锑、铅、铊和砷是元素周期表上主要的含毒元素,埃姆斯利介绍了历史上和科学上对它们的使用(主要是滥用)。它们在炼金术和医疗上很早就开始被使用了。水银因为有抗菌的功能,被用于治疗梅毒和疥疮,很有效但也令病人担惊受怕。它还被用来缓解和治疗牙疼,因为它能催生唾液。
砒霜一千年来被广泛用于治疗溃疡、疟疾和皮肤病。第一种能有效治疗梅毒的药物撒尔拂散就是一种砒霜合剂。更具有戏剧意味的是,它们被用于干掉政敌,或者其他给自己带来不便的家人或者朋友。这方面水银用的比较少,因为它有一股金属味。砒霜则非常理想,因为它无色无嗅,中毒后胃疼和呕吐等症状跟吃了变质食物的症状相差无几。《一个鸦片吸食者的自白》的作者德昆西曾写过一篇随笔《作为美术的谋杀》,嘲笑说下毒是下等的谋杀之道,对他来说下毒显得卑劣而怯懦。但是他死后的时期正是投毒谋杀的黄金时期,好多案例都流传了下来。德昆西看来是错了,除了受害者之外,没人不喜欢优良的毒药。
这是一本很概略的书,因而讲到的个案都不够深入。他没有详细地介绍著名的“下毒大王”医生威廉·帕默。他在伦敦学医,学成之后回老家斯塔福德郡开了一家诊所,结婚后不久家中的一个仆人怀上了他的孩子,他自己还赌马、酗酒,因此欠下不少债务。他家里的人开始减少,最先死去的是他岳母,然后是他妻子,他的四个孩子也神秘地死去了,还有他的几个债主。他毒死一位跟他一块赛马的人之后,受害人富有的家庭要求验尸,发现了毒药,帕默被指控犯有谋杀罪。1856年4月,他在斯塔福德监狱前被吊死,围观者有3万人之众(镇子本身当时只有1万名居民)。走向摇晃的绞刑架时,据说帕默还问:“这玩意够牢靠吗?”今天,斯塔福德一些酒吧的墙上还贴着他的头像和其他历史记录。但是他出生地Rugeley的居民对他不感兴趣,曾经要求首相允许他们更改镇子的名字,因为Rougeley已经成了帕默的同义语。首相同意了,条件是他们用帕默的名字来为镇子重新命名,改叫帕默。很难想象今天的首相敢于如此诙谐而粗野。
维多利亚时期的投毒谋杀案都非常野蛮。虽然大多数人有着明显的杀人动机,但是有些像后来的希普曼医生,纯粹是为了通过谋杀来获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海琳·杰伽多用砒霜毒死过30多人,完全不具备清晰的动机。或许就是他们让王尔德说出了这样的箴言:“犯罪分子离我们如此之近,就连警察都能够发现他们。他们离我们又如此遥远,只有诗人能够理解他们。”
埃姆斯利还说明了,死于投毒谋杀的人数与工业和医疗上使用毒素造成的大规模祸害比较就显得微不足道了。维多利亚时期的一代美术宗师威廉·莫里斯画壁画的时候,大量使用含砷颜料。整个19世纪人们越来越担心壁画中的砷会对健康造成危害。这种担心后来证明是有根据的,但是也许是因为莫里斯持有康沃尔铜矿的股份,每年能从中获利100英镑——炼铜的时候会产生一些砷,他对此置若罔闻。他也漠视了铜矿工人的健康:他们要把炼铜长管道上残留的砷刮掉。连侦探和司法鉴定专家都是受害者:他们年复一年地用于指纹鉴定的粉末含有水银。 人心毒药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