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磨房的暧昧想象
作者：曾焱（文 / 曾焱）
( 电影《红磨房》剧照 )
4月13日，法国红磨房第一次在中国登台，将正宗的康康舞从巴黎蒙马特搬到上海。虽说首次来华是为了映衬中法文化年主题，实际上并未公演，只选择在法国雅高集团旗下的东锦江索菲特大酒店里落地两场:下午为媒体预演，晚间正式演出则只有这所豪华酒店的贵宾才有机会观看，普通观众一票难求。相比《大河之舞》2004年在北京和上海首演时的大规模商业推广，红磨房的上海之行如此私密，倒是应和了它一贯给人的暧昧想象:华丽，热闹，却又因为那点传奇色彩而和外界若即若离。作为全球最具商业价值的演出团队之一，维系116年的市场魅力是否也依靠了对这种想象的纵容和制造？演出后，本刊记者在后台对红磨房舞团的总经理室主席让-亚克·克雷禾构（Jean-Jacque Clerico）以及新闻专员法妮·哈巴丝（Fanny Rabasse）进行了独家专访。
三联生活周刊:这么多演员和道具来一趟中国不容易，却只有几百名观众有机会看到你们的表演，不觉得很可惜吗？
克雷禾构:人少没有关系，因为我们在意的不是演出市场大小，而是吸引客源到巴黎，对此我很有把握。不过我刚从北京过来（上海），那里的奥运气氛非常有感染力。如果可能，2007年我希望把红磨房带到北京做演出宣传。
三联生活周刊:不羡慕《大河之舞》这样的剧团吗？他们去年在中国的演出非常轰动，市场回报也很好。
克雷禾构:我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运营方式。《大河之舞》依靠全世界巡回演出生存，而我们需要保证本土演出的质量和上座率。因为和雅高集团有商业合作，在某个阶段我也曾设想过，雅高可以把酒店开到世界各地去，我们为什么不试试到各国拓展市场？但最终我还是没有这样做。在巴黎我们有50%的外国观众，也有50%的法国观众，如果频繁出国就不能保证本土的演出质量，这将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哈巴丝:红磨房把全球范围的演出控制在每年三到四场。数量少，给人的印象更深刻。
三联生活周刊:但你们对演员的选拔却是世界范围的，听说非常苛刻？比如对“Doris女郎”的选拔。
( 劳特累克作品 )
哈巴丝:进红磨房舞团是很多女孩的梦想，她们渴望这种经历，渴望生活从此发生奇迹。红磨房每晚出现在舞台上的“Doris女郎”目前有60个，来自世界各地，主要是澳大利亚、俄罗斯、英国和德国。被挑中的女孩必须是1.75米左右、具有古典舞蹈基础的职业演员。舞蹈专业文凭和从业经历都不重要，外形和表演潜力是我们最看重的，比如腿漂亮，笑容好看，有激情。另外还必须身强体壮，因为我们的演出非常累，是重体力活。
三联生活周刊:漂亮，技巧，激情，对于康康舞来说哪个最重要？
哈巴丝:激情。演员每天演出两场，每周只能休息一天，还有大量的排练。如果没有激情，在舞台上就不能保持兴奋度。
三联生活周刊:这样算下来，每个演员每年要演出600多场。她们能够坚持到什么年龄？
哈巴丝:看体力。一般来说由于体形变化和体力下降，能跳到35岁的人非常少。但目前我们舞团年龄最大的一个女演员有36岁了，腿还是踢得和小女孩一样高。
三联生活周刊:旅游者到巴黎看演出，常常会碰到一个问题——需要在红磨房和丽都（Lido）之间作出选择。这是你们不高兴听到的提问，对吗？
哈巴丝:没什么。我们属于不同的演出风格:丽都更加美国化，有大量美国式的编排、特技和音效，而红磨房是法国本土风格，我们不喜欢特技，尽量保证原汁原味和演出的真实面貌。从2001年开始，我们就在法国所有的夜总会里保持上座率第一。（记者问:为什么是2001年呢？）因为新节目成熟，成立了新的商业推广团队，再加上美国电影《红磨房》上映，更多的年轻人有兴趣来剧场看演出了。
三联生活周刊:你们喜欢这部电影吗？
哈巴丝:我想说的是，它给我们带来了惊喜，虽然剧情和我们并不搭界。电影不过是借用了“红磨房”的名字，这就是我们所有演员的感觉。但我觉得幸运，因为电影为这个名字付了一笔钱，又帮我们做了免费宣传。现在世界上有两个著名的“红磨房”了，当然，美国那个只能排在第二位。
三联生活周刊:名字值多少钱啊？
哈巴丝:这可不能告诉你，商业秘密（笑）。■
康康舞娘
为了踢出康康舞娘的曼妙风情，妮可·基德曼在《红磨房》片场摔断了一根肋骨，可是红磨房现在的当家台柱玛丽莎对妮可舞蹈场面的卖力表现不过给了如下评价:“还行吧，她尽力而为了。”当家台柱就是领舞人，大多有着傲慢的脾性，早在画家图卢兹·劳特累克的名作《走进红磨房的拉·古吕》中就描绘过了，领舞者拉·古吕（La Goulue）脸上流露出的神气就是这种骄傲和冷漠，以后在一代代明星舞娘身上重现。
拎起翻飞的裙裾露出修长的美腿，齐刷刷踢向空中，然后再举重若轻地落下，这种热情、粗野的舞蹈原本不过是蒙马特一带洗衣女工的娱乐，19世纪下半叶却在巴黎流行起来。1889年10月6日，红磨房夜总会开业，老板齐德勒和奥勒，一个从肉店老板改行的剧团经纪人，一个是海盗的儿子，两人已经合伙在巴黎建了好几家剧院，现在由他们破天荒地把这些会跳舞的女工召集到舞台上。她们脱下白天的布衣，穿上有花边的波浪型舞裙大跳方阵舞，变身成为诱人的舞娘。正是万国博览会前夕，各种新式发明和艺术创作给人们提供了一切皆有可能的生活，蒙马特一带连空气中处处都是享乐、轻佻和狂奔的气息，小酒馆一个接一个，名气和红磨房相当的就有加莱特磨房、布吕昂芦笛，但因了康康舞娘，红磨房最终变成了巴黎最热闹的夜总会，坐在那里喝酒的人都抹去了阶层的差异，艺术家、作家也好，中产阶级也罢，连皇室人员都不惜俯就。两年后，一个名叫莫顿的英国人把这“有趣、嘈杂的法国舞”改称为法国康康舞。愉悦的放肆的发音和这舞蹈的本性完美地契合，从此沿用下来。
红磨房的演出剧目有时一年三换，有时两年才换一次，以受欢迎的程度而定，总之，这里就变成了世界轻歌剧的殿堂。
上世纪50年代中期，红磨房的老板终于等到了伟大的多里斯小姐（Doris），一个美丽的德国女孩。她瞒着父母得到舞蹈教师的资格，然后投考红磨房。她没有成为舞者，因为她的体力无法胜任康康舞的高强度，但是人们发现了她的编舞天才。1957年4月，在以后半个世纪里名动天下的“Doris女郎”诞生了:多里斯成立了自己的舞蹈队，并和另一个天才Ruggero Angeletti一起，为红磨房打造了一出又一出新的剧目。1997年从世界各地选拔“Doris”的程序开始启动，红磨房的“Doris女郎”变成了明星梦的模板。116年前，舞娘的报酬是每月100法郎。现在的小演员底薪大约是2000欧元，合1.2万法郎左右，如果年头长，收入就超过3万法郎了。■
电影《红磨房》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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