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最大“黑帮”案

作者:吴琪

(文 / 吴琪 陈实)

( 2004年5月31日,广州市公安局芳村区分局召开执行逮捕大会,宣布以简竹醒(右前)为首的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嫌疑人执行逮捕 )

“简老大”与他的团伙

在简竹醒之前,周广龙、麦国庆两个曾经的广州“黑老大”,因为与香港或其他黑社会组织结合,在发展脉络上有“粤港合流”的特色。而简竹醒的做事风格更本土化,从自身发展到组织架构都“立足芳村”,并未受任何外来力量的冲击。

简竹醒的形象一开始更接近于爱惹是非的小混混。二哥简竹泉向记者回忆,弟弟最初涉及黑道是在1979年左右。当时中学毕业不久的简竹醒,因打群架被劳教两年。刑满回家后简家决定送他去广钢上班,却因他的劳教历史没被录取。“上不了班,他便找了些朋友,凑钱开始做水果批发生意。”简家人对简竹醒身边那些来来往往、身份复杂的“朋友”不是很了解,其后,简竹醒先后在荔湾区南岸路、黄沙、花园、南海等地的水果批发市场做生意。

在逐渐城市化的过程中,由于地处经济发达的广州边缘地带,芳村的众多“城中村”村民过上了不错的生活。吃穿不愁的情形下,简竹泉记得,上世纪80年代前广州郊区的孩子们打架成风。他们靠争强斗狠来宣泄自己的旺盛精力。简竹醒逐渐在这个圈子里赢得了威望,身边好朋友一旦遇到什么麻烦,都会找“阿简”帮忙。

而芳村一位接触过简氏黑帮的娱乐场所老板介绍,其实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简竹醒在芳村果栏一带的水果批发市场做生意时,就已经涉“黑”,走了偏门搞经营。无论什么人进场批发水果,他都按5块钱一箱强收保护费,手下已经有了一帮兄弟。

强收保护费,靠的是霸道和武力。与简竹醒类似,离他最近、并最终成为该团伙骨干成员的何永新、何景辉、周兆培、陈耀安、伍竞翔、关日健等人是清一色芳村本地人,且大多是初中毕业后就在街头游手好闲、无正当职业的“混混”,并也都有过劳教或犯罪的经历。其中,何永新、何景辉两人与简更是一个村、一条巷里的街坊邻居,三家相距不过百米。

小摊贩的水果生意并不能让简竹醒获得足够的经济利益。有一种未经证实的说法是,在此期间,简竹醒曾经跟过一个澳门黑帮大佬,在一次赌博过程中两人发生了争执,简竹醒将这个人当场“做了”,使他在圈子里名声大振,为发展奠定了基础。

简竹醒及其马仔后来专门开设的水果批发公司,逐步垄断了广州荔湾、花都等地的水果批发市场,并将势力延伸至深圳、珠海、湛江、汕头等地。经过多年暴力经营,水果批发生意不仅为该犯罪团伙披上了合法经营的外衣,还直接成为重要经济来源。

做大的空间

比欺行霸市更能挣大钱的是开设地下赌场。检察官张雁昌分析说,2000年前后,一个以开设地下赌场、收取赌场保护费、向赌客放高利贷、绑架勒索、非法敲诈的黑社会犯罪集团基本成形。对外,该集团统一自称是“简公司”。一位马仔的说法是,“简老板够狠,在芳村每个地下赌场都安插有自己的马仔,甚至财务人员,对地下赌场实行五五分成”。芳村一知情人士称,这些地下赌场一般开在花场、市区烂尾楼、山脚空地或林中等难以发现的地方。

芳村酒吧街一老板透露,1999年底,简竹醒曾伙同何永新、何景辉等人在白云区一座山头秘密开设了一家地下赌场,向赌博者提供场地和保护,并进行赌资“抽水”分成。短短三个月内,简等就非法获利300多万元。一名后来被警方逮捕的该犯罪团伙成员供述,仅在2003年10月的一次地下赌博中,“简公司”一次就抽成16万多元。

地下赌场的逐步兴起,与灰色娱乐业的兴起类似。一方面,农闲时候的花农茶农,在果园空地撑起一块地就可以开赌;另一方面,吸纳大量外来消费者的酒吧夜总会也有着某些非法经营的做法。简竹醒“罩”着的“夜场”(当地娱乐业)便有了存在的空间。

赌场的巨大利润,让简竹醒决定招兵买马,加大赌场保护费的收取。据查,2000年初,芳村另一恶势力周兆培、关日健等人,陆续带马仔加入到简手下,拜简为“老大”。简于是派他们以“简公司”的名义,前往白云、南海、大沥等地的地下赌场,按2000元/场的价格收取保护费,并同时从事放高利贷、绑架勒索、暴力伤害等犯罪活动。随后的两三年,是“简公司”迅速扩张的膨胀期,一系列砍人、绑架、非法勒索犯罪频频发生。

与此同时,该黑社会犯罪团伙的组织程度也日益严密。据该团伙成员供述,集团分为多级管理,“老板”简竹醒直接组织、领导何永新等7名骨干成员;何永新等人再以“老大”的身份各自召集一批马仔,层层网罗,成立“分公司”。在“公司”内部,各主要人员的分工也十分清晰,比如何景辉负责该犯罪集团的财务,周兆培负责收取芳村地区地下赌场保护费,并管理刀具、枪支等作案工具,陈耀安负责收取南海地区地下赌场保护费、放高利贷,并充当组织杀手等。

在每一次伤害绑架、敲诈勒索行动前,“简公司”都会对活动所需车辆、人员、武器、受伤治疗等费用等,列出详细的预算清单。在警方打掉“简公司”之前,该犯罪集团已发展成为了一组织严密、人员稳定、分工明确的黑社会集团。

政治参与

在非法敛财数额达到一定程度后,如同任何黑恶势力一样,“简公司”也开始积极寻求洗钱通道,先后投巨资承建一些填方、建筑等土建工程,开办制衣厂,并企图通过操控芳村区沙洛村村委会换届选举等途径,谋求经济和政治上的双重利益。

近些年,芳村区大多数农田开始转变其农业生产用地性能,变成大片大片的商业用地或待开发建设用地。一片地被征用了,其前期的填土方工程、基建工程往往被当地人垄断承包。日前,记者在沙洛村和龙溪村一带调查发现,从沙东街直至江边的一条未完全建成的马路旁,大块大块待售的裸露土地随时可见,而相关的土建工程,无论以怎样的价格,通常情形下,外地人基本上无法插手。当地一生产队队长坦言:“这些工程赚的都是兄弟钱,而且都是由一个人把持着,别人想都没法想。”“因为现在这一带的七八个生产队长,个个都跟他熟⋯⋯”而知情人士称,在“简公司”成员被抓获之前,该黑社会犯罪团伙曾垄断了龙溪村、沙洛村一带的全部填土工程。

除了投资相对利润并不丰厚的填土工程洗钱外,“简公司”还想方设法承建国有工程建设、开办制衣厂等。2003年初,简竹醒得知穿过芳村境内的某国道扩建工程将要开工,就派手下马仔“老鬼”找到相关单位负责人黄某某、吴某某,洽谈投资该工程。其后,“简公司”向对方交付了150万元的工程投资费用。到2003年7月时,简发现自己上当受骗,所委托的黄、吴两人,根本无法帮其承接工程。恼羞成怒之下,简派手下成员在东山区金城宾馆门口绑架了黄、吴二人,并将其关押在白云区黄沙村一间房屋内,通过殴打迫使二人还钱。在吴亲友送来150万元钱放人后,“简公司”还继续勒索了黄130万元。可是,直至公安机关捣毁该犯罪团伙,黄、吴等当事人,都还一直不敢指证此事。

靠近丫髻沙大桥的沙洛村,北邻广钢,南接珠江,地理区位优势显著。该村经济状况较好。在该村村委会门口张贴的一份去年12月出纳收入情况公布表上显示,沙洛村12月余额730084.18元,上月结余264628.48元,经济实力可见一斑。若能掌控该村实际权力,其政治和经济利益不言而喻。沙洛村村民介绍,去年该村村委会换届选举时,“简公司”就曾对某些人拉拢扶持,干扰选举秩序,引起当地村民不满。甚至在该村的土地招投标过程中,也出现了“简公司”的影子。

简氏黑帮在律师眼里有另一种理解。按照简竹醒律师丘琳的说法,这些早年混迹于芳村的“混混”多有过劳教经历,虽然的确有过犯罪行为,但形成的格局却只是“乌合之众”。只有小学或中学文化程度的他们,还理解不了法律上的“黑社会性质组织”的真正意味,却在不知不觉中扮演着类似的角色。■

简氏黑帮的发家编年

20世纪80年代初,简竹醒因打群架被劳教释放后,到水果批发市场做生意,开始涉“黑”,强收保护费。

20世纪90年代,简竹醒、何永新、何景辉、陈耀安、关日健、伍竞翔、周兆培7名主要犯罪嫌疑人均是芳村街头惹是生非的“烂仔”,分别多次因打架、伤害、赌博、敲诈勒索、抢夺等被公安机关处理,均有前科劣迹。

1999年12月1日,简竹醒伙同何景辉、何永新二人在白云区一山头开设一间地下赌场,3个月后即非法获利300余万元。过后,简竹醒召集人马以每场2000元在芳村、南海大沥等地的地下赌场收取保护费。

2000年初,周兆培、伍竞翔、关日健等人加入以简竹醒为首的犯罪团伙,拜简某为“老大”,该集团骨干核心层悄然形成。简竹醒就指派周、伍等人到白云、南海、芳村等地照看地下赌场,并开始以“公司”名义从事收取地下赌场保护费、放高利贷、绑架勒索、暴力伤害等违法犯罪活动,使其活动范围扩大至佛山、南海、花都一带。

2001年至2003年,简竹醒将集团成员分为若干组,承担贩卖毒品、看管赌场、物色目标、绑架勒索、充当打手和杀手等工作,通过多次聚众斗殴、扩张地盘、绑架勒索等疯狂装备武器弹药。

至2004年4月被铲除时止,该组织已发展成为有成员60余人,装备大量枪支、弹药、刀具等凶器,拥有700余万元非法资金及完整贩毒及地下赌博系统的黑社会性质有组织犯罪集团。 广州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