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le Foods与“新生活运动”

（文 / 娜斯）

告诉我你吃什么，我告诉你你是谁。在美国，可能还得加上你开什么车，看什么报纸和杂志。至于你穿什么，相比倒没那么重要。那边厢在二手旧衣店买衣服的可能是个大明星，这边厢T恤拖鞋走过来的可能是个高科技新贵，只有专门给他做账的会计师才知道他的身价后面到底有多少个零。

如果你是个自认有点文化的高薪白领，特别是从事高科技或是艺术设计一类的时髦职业，你可能倾向于开节能的油电混合车，像好莱坞美女卡梅隆·迪亚兹;你读《纽约时报》，而不是《今日美国》;你做菜只用橄榄油，知道怎么用筷子，绝对不去麦当劳，却像中国老百姓那样去农贸市场，如果没有农贸市场，你去的食品店应该是Whole Foods。

Whole Foods，从wholesome foods而来，健康食品。如果你现在想买一只像当年可口可乐那样在几十年中逐渐翻值的股票，也许你该买Whole Foods，这是理财专家的建议。也许这位理财专家也是Whole Foods的常客。而你只要到曼哈顿上西区的Whole Foods店去一趟，看到其人丁兴旺的繁荣景象，你可能也要倾向于专家的说法。

这么说吧，傍晚下班时分，自从小时在中国排队买白菜白薯，我还从来没有在任何一家食品店见过这么长的队伍。整个绕店一周！好在Whole Foods的收款台很多，还有专人调度队伍，进展还算可以，但是没有耐心的时候，我也是知难而退，或者看看买5种商品以下的直通队，人是否可以少点。

什么店啊，闹成这样。事实上，上西区是纽约职业白领人士聚集区。也许这里早就缺一家Whole Foods店了，而去年新开张的该店正好是商业区与住宅区之间的一个衔接口，所以下班时分，高薪白领不是顺便买点东西回家，就是在店里的熟食吧吃饭，都成了一时之选。这里有不洒农药的果蔬，有不加抗生素和荷尔蒙的肉，有法国来的鹅肝酱，还有各种声称是有机的护肤品及营养品。熟食吧有日本师傅掌案生鱼，不知道是不是意大利师傅的面条和比萨饼，还有印度饭，沙拉台，现磨咖啡台，糕点台⋯⋯总而言之，有机主义，国际化，新鲜食品，反正是饮食运动的新主张这里应有尽有，再加上那熙熙攘攘的热闹劲儿，排队吧您哪，这正是你属于的队伍啊。

( Richard Branson )

说到Whole Foods连锁食品店，是上世纪70年代嬉皮变成成功雅皮资本家的著名案例。班和杰瑞冰激凌，Body Shop护肤品店，Virgin集团⋯⋯婴儿潮一代什么都让他们赶上了！Whole Foods现在在美国各地已有150家，现正向英国和加拿大推进。Whole Foods的老板John Mackey号称是有机食品界的比尔·盖茨，不用说，他的Whole Foods连锁食品帝国已经是有机食品的微软。1978年，这家伙在他得克萨斯家的车库里开办了一个叫“更安全方式”Safer Way的所谓公司，卖的都是当地农民的蔬菜和面食，因为他自己食素，所以卖的也是素食。在那个年头的得克萨斯，专卖有机素食的店可是少见，他的车库商店居然很受欢迎。不过，当他的资本家本性发展壮大的时候，他知道要想继续做大还是不能避免“肉食者鄙”，所以现在的Whole Foods早就什么肉都有了，不过当然还是有讲究的，不是可以跑着长的鸡就是没被打过太多针的牛。不但卖肉，还有肥皂香波，瑜珈垫子，诸如此类。

像很多新潮企业一样，他卖的实际上一种生活方式。跟麦当劳、沃尔玛等相反的一种生活方式，也是绿色主义运动中涌现出来的一个亦正亦邪的角色。他领导绿色有机食品运动进入美国文化的版图，以企业的成功证明了本来是边缘的生活方式也可以在美国成为一种入侵主流的力量。虽然他要支持地方特产，但在发展的过程中他挤垮了很多小农小贩。他是个反政府主义者，反对工会，推崇罗纳德·里根，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却声称更欣赏《华尔街日报》的社论文章。可是另一方面，他在公司高层主管的薪酬（包括他自己）设置上限，不像美国大公司那样追求季度财政表现，而是有长远目标，同时支持动物保护运动，包括最近提出食品工业善待动物行规。

记得刚到美国时去超级市场，同伴兴奋地说着:“这才是商品极大丰富啊！”在美国待了十来年，对这样的超市我早已心怀警惕。大规模生产的食品看似琳琅满目，鲜艳饱满，可是到底是什么把它们弄成这样的啊——我是从吃开始向美国之左转向的。人不是机器，这个概念也是我在千篇一律的快餐店像人工鸡一样吃食后重新想起来的。荷尔蒙牛肉，抗生素鸡，添加剂制成品⋯⋯温饱问题在美国早解决了，可是健康问题又来了。癌症、心脏病、肥胖症，成了美国公众健康中的不衰话题。至于味蕾的不满足，还在其次。

这时候，反而是古老的饮食方式成了新兴阶层的救助。意大利人发起了慢食运动，欧洲人拒绝进口美国的牛肉鸡肉，美国新潮人士则是素食、生食、新鲜食，东餐西做或西餐东做，你起名吧，反正宗旨就是少吃机械化的肉食、快餐，其实就是像咱们老祖宗那样吃。当然，咱们的一些残酷吃法是Whole Foods坚决反对的，因为它好像比我们还受佛教的熏陶。再加上瑜珈、参禅、打坐、中药，总之是自然的生活方式，构成了美国“新生活运动”。Whole Foods在这运动中，是最大的一面绿旗。

在Whole Foods的网站上，不仅介绍自己的产品，而且有健康知识网页、菜谱以及环保、健康、食品安全、转基因食品、有机农业等等问题的讨论。公司哲学以“独立宣言”的口号推介，并且强调回馈社区，明确表示5%的盈利贡献给各种非赢利组织。并且每年专有一天5%的营业额捐给“动物同情心基金”，专门支持动物福利。

美国的极端资本主义，在美国企业界内部引起一种自省，而带动的都是新兴工业的新起公司，像2004年最引人注目的上市公司google，也在其经营哲学中提出了很多反抗华尔街传统的理念，google的两位创业天才，则是婴儿潮之后的一代了。食品工业在美国不像高科技那样是“朝阳工业”，可是有机食品业却以每年20%速度增长，成为和高科技一样的新潮公司。IT公司与有机公司都迎合及引导着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展示了一种最新与最老体验的结合:数字化生存，同时又是有机化生存。Virgin公司的嬉皮老板Richard Branson最近在电视上展示了他的一个“办公室”，可能就是最好的例证:海岛高崖上一吊床。背对大海的一张桌一把椅是给来谈工作的下属坐的，面朝大海的吊床是属于他自己的。至于手机、电脑、有机食品，没提，可是那还用说吗。连劈柴、喂马，似乎也可以想象了，反正桌子、椅子、背景中的房子，都是石头木头的，比农民还农民，除了以前农民没有电脑。■ 生活运动FoodsWho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