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政治学

（文 / 江川澜）

图◎谢峰

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的时候，中国送了一对熊猫给日本的上野动物园。每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一日超过了6万人。我先生说，那时动物园的广播一再催促缓慢蠕动的人群，每人在笼子前面停留的时间不得超过10秒。结果那两只熊猫过几年就死了，很像《世说新语》中的故事:貌美的卫 ，过了江东，被慕名而来的众多看客弄得疲惫不堪，很快病死，所谓看杀卫 。我先生其时5岁，看了熊猫后，天真地要求祖父给他买一件熊猫式的毛茸茸的衣服。但祖父没买到，只买了一只跟他一般大的绒毛的熊猫玩具，于是他整天走到哪里都拖着这只熊猫。

多年以后，他到熊猫的国度留学。留学伊始的假日，便跑到当地的动物园里去看了半天的熊猫，以为可以比在日本多看到几只。回国以后在国际课工作做中文翻译，总是接待中国的代表团。去年，他的城市举办博览会，为了吸引更多的游客，决定向中国方面租借一只熊猫，放在中国展馆内。中方很快给了他们答复，关于租借熊猫的条件:一是要准备8个飞机头等舱的位置，安置熊猫和4个工作人员。二是熊猫必须要24个小时密切监视，因此，4个人要轮流值班，得为工作人员提供电视和中文节目。三是熊猫必须呆在特定的房间里，房间与工作人员的住房以玻璃墙相隔。四是熊猫的食物，必须是特定品种，直径有严格规定的竹子。我先生非常希望这次租借成功，作为翻译的他可能有机会和这神话奇兽，进化史上的奇迹近距离接触，借此满足自己多年的好奇心，于是每日电话传真地忙于谈判。之间掺杂了无数的手续以及讨价还价，回家后跟我感慨，没想到租一头熊猫这么麻烦！

我当时正在看美国博物学家乔治·夏勒写的《最后的熊猫》一书，把里面写的租借程序指给他看:“先得有一支先头部队查看设备;除了护送熊猫，同时还得护送一位以上的领导参加开幕典礼，宣扬熊猫亲善大使的地位;一组工作人员留在动物园，专职照顾背井离乡的熊猫。最后还有领导来参加闭幕典礼，盛赞建设完成的友谊桥梁。”让他明白，他现在做的事情实际上已经大大简化了。

不过这些条件还是难煞了当地的主办人。中国展馆已经修好，不太可能专为熊猫修建新居。熊猫喜欢的竹子在日本也不太容易找，再有各类费用实在高昂，而小城市的财政预算有限，不得已割爱了这项计划。

我先生甚为遗憾，他们为这个计划忙碌了多时而无成效。正好此事过了不久，中国向华盛顿动物园租借出了两头熊猫。看到电视里熊猫们坐着漆有熊猫标记的专机到美国，他只能感叹美国人果然是财大气粗。

一年以后我们的孩子降生，先生去买衣服，看到了他当年渴望而不可即的熊猫衣服，甚合他的理想，欣喜若狂地买下。现在我们的孩子经常穿着这件毛茸茸的黑白分明的仿毛皮衣服，被他父亲喜滋滋地叫作“熊猫君”。■ 政治学熊猫大熊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