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礼物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贺子)
我的朋友小赵在向别人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常常说自己是“村里的农民”,这种表述的确很适合他,因为他在中关村南边的农科院工作,他的办公室里除了电脑、书和桌椅外,通常堆积着大量的南瓜土豆,这让整个屋子看上去十分充实而乡土。小赵在专心科研的同时,顺便成了一个比较出色的蔬菜料理专家。你去看他的时候,他会指着某个饱满的南瓜告诉你:“这个品种味道比较好,上屉蒸蒸就可以吃,十分甘甜。”他馈赠朋友的礼物也因此很是特别,比如在南瓜堆儿里顺手挑选个娇憨可爱的小南瓜,或在小花盆里种棵青翠欲滴的土豆苗,显得很有创意,令人心灵非常愉悦。
前几天小赵去荷兰开会,我闲着无事便自告奋勇去机场接他,因为之前他用手机短信告诉我带礼物给我,这让我这个庸俗的人非常期待。
这厮在我等得百无聊赖时突然出现,背着一个古怪的巨大咖啡色皮包,猛地看去似乎肩负一只小牛犊般,夸张得很怪诞。小赵说这个包包,就是给我的礼物!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小赵花了二十来分钟的时间喋喋不休向我表述他在阿姆斯特丹一个街市尽头的作坊里的经历——怎样隔着窗户和这个手工缝制的牛皮大包不期而遇,怎样克服语言障碍奋勇杀价,怎样争取到了同在此店溜达的美丽女子的舆论支持,然后怎样从万恶的店家手里把它淘来。
在小赵陷入眉飞色舞回忆的时候,这个远离家乡的寂寞包包安静地躺在车后座上,肚子里装满杂七杂八的零碎儿,只在刹车的一瞬,才轻轻动一动身子。北京深冬的太阳斜射进车窗,咖啡色的皮子上有着柔和的光。
有个酷似小牛犊的包包躺在我身后的椅子上,让我感到非常不安,我用过的其他所有皮包都不曾让我联想到它们和动物的亲密关系,可见这只皮包是特别的。它甚至令我开始疑疑惑惑地想:这么大而柔软的一张皮,说不定会让那头牛的灵魂追随而来。这么一想,更觉空气中有一双牛的大眼睛在哀怨地看着我,车子里也似乎流动着牛的气息。
这件礼物虽然不错,但总难以让人从内心深处焕发出对它的热爱,倒觉得充满了对它的歉意一样。回家之后,我就把它请进了衣柜深处,让它独自缅怀自己的故乡。
我不爱的东西还有其他,前段时间我和我哥一起去参加一场绝当物品拍卖会,有一只女表,我哥打算拍来送我当生日礼物,我毫不犹豫断然拒绝。倒不是因为怜惜我哥的钱包,实在是因为揣测这东西的前尘往事让人觉得累。戴上这只表,手腕如同戴上了紧箍咒,另一个人的过去也仿佛一起挤进了窄窄的表带里。
所以我通常不要别人用过的东西,就算男朋友也一定得是身世清白,笑容纯洁的,原因基本同上。 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