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活圆桌(316)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阿猪 困困 卢劲 沈威风)
酒色之徒
阿猪 图 谢峰
根据英国一份医学杂志报道,男人每天凝望漂亮女性几分钟,可以延长平均寿命4至5年。据说,研究人员耗时5年对200名男性进行的一项实验发现,男人每天都能见到美女,大脑中的回路控制机制就会使脑中产生好的情绪记忆,让情绪中枢保持稳定状态,能减低心血管疾病或中风的风险,血压相对较低,脉搏跳动较慢,心脏疾病也较少。可黄霑还是死了,这个曾经泡在女人堆里,活得那般恣肆的男人。只能说被承诺世侩压着的人活得很累,而没有承诺地活着的人也不见得轻松。人总有甩不了的包袱。
黄霑留给人回味的影像不多,可逝去之后却给了人那么多回味的余地,全在于他活着的时候对现实世界有意识无规则的违背,从而留给这个乏善可陈的俗罔世事不少津津乐道的八卦谈资。
赫尔曼·黑塞说,圣贤与酒色之徒是人类的两个极端。对,大多数人做不了圣贤,也做不了酒色之徒,万般无奈之下才成了人人喊打的中产阶级,在失去意义的世界中不带信仰地生活。黄霑不是。他是彻头彻尾的酒色之徒,我相信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上教堂的,靠参拜而获得的信仰不是血液里的。黄霑惟情惟色惟欲为信仰,用痛快淋漓的酒色把人生撕碎了尝,他的才情可以毫不计较地用来挥霍,来抵偿了他所欠的情债和犯下的痛苦,“也曾酒醉鞭名马,唯恐多情累美人”。
他把生活的外形总是弄得风流不羁、妙趣横生、光鲜平整,这不是说他内心就没有皱褶。别人问他感情生活,他说“你说恋爱,我的初恋离开我都50多年了,不记得了,我老了”的时候,我相信他心里是抽搐过一下的。他在1990年第十三届中文金曲颁奖礼荣获“金针奖”时,说“我希望这个奖和以后的奖都献给她,我今天想跟林燕妮说‘我最爱的女人,我一生不可以再爱一个女人像爱你那么深'”。至少他肯定那个时候是不开心的。他把示爱搞得像场典礼、表演,有点闹,这本不是他的错,这样一个的性格乖戾的人物,你又怎么去指望他话有遮拦呢。不过,他是个不把伤感给别人看的人,淤积的情感必定要伤害自己的亲人、爱人,所以最后到死也记恨他的是纠缠15年同床15年的林燕妮。这是件多少有些苍凉的事。恐怕除了林,没有人不原谅他的任性,不原谅他的负心。这个年代能保全自己原本样子的人就不多,干嘛苛求一个写出“让痴心去扑火”如此字句的男人。
黄霑死了,我就想到了张国荣,他们因为《倩女幽魂》、《英雄本色》和其他一些电影,成为许多人纠结在一起的青春记忆。两个人一致的讨人喜欢的地方在于,都是正与邪交错之美,一辈子张狂着不加收敛的诱惑,不同的是,张国荣是妖,黄霑是浪,一种美是示男人的弱,一种迷是示男人的强,如果用两种颜色代表这两个男人,一种是紫,一种是红,都是不疯魔不成活的。
流传在月夜那故事
困困
1997年冬天我是个孤独沉默的中学生。傍晚我缩着脖子骑车上晚自习,心里对这条道路的终点充满恐惧,希望永远这么骑下去,不要到达。一条偏僻的小路被横挖了条深沟。我下车端量,对晚自习的怨恨又加重一筹——我绝没身手搬着自行车跳过去。只能把车扔到沟里,人也跳进去,再爬到对岸,拽出车。整个街区像死了一样,空无一人。再诅咒晚自习100遍,我把车扔了进去。背后传来笑声。一个瘦高男孩挨着我的脚后跟把他的车闸捏得嘎嘎响。他跳下车子,跳过深沟,拽出我的车,跳回来,搬起自己的车又跳过去。他真像只兔子。但笑声却像根脆黄瓜:“过来呀,不用我抱你吧?”
他是小林,高年级的同学。晚自习下课后,我垂头丧气地被人流挤出校门,小林貌似不经意地跟几个人聊天抽烟,看见我,他跨上自行车,隔着人流招呼:“一块走啊。”路上他问我:“喜欢张学友吗?”我从包里摸出一盒磁带——《雪狼湖》。一部远在香港的音乐剧,我能享用的只有这薄薄的一小盒。不喜欢拗口的粤语,不迷恋张学友,买下它,只是因为爱其中凄美的故事。那片湖,是胡狼与雪殉情之地,湖边开满名为“宁静雪”的白色小花。我把磁带递给小林,他没看没说话,收下了。
我开始雀跃地期盼晚自习。小林准时出现在那条偏僻小路。他把《雪狼湖》递还我。“一天就听完了?”“听完了。”街区仍旧空空荡荡,亮起的路灯下,我们骑车的影子一左一右,慢慢变长。他突然轻轻哼唱:“流传在月夜那故事,当中的主角很漂亮;如神话活在这世上为世间不朽的爱轻轻唱……”一曲结束,他得意地扭脸看我。我没鼓掌,没赞叹,但惊讶的表情一定被他看到,被亮起来的弯月亮看到,被他突然拧响的清脆的自行车铃看到。他继续唱下去,仿佛正站在帷幕慢慢打开的舞台中央,一束光罩在身上,台下只有一名观众,是我。这条道路依旧不够漫长,我希望永远这样骑下去,不到达终点。
7年后小林在家乡小城当了警察。我到他办公室看他,他说自己的工作很危险:“有次包抄一伙人的窝点,我负责把门敲开。虽然房后有十几个同事打掩护,可我敲门的手还是攥满汗。”他做出敲门的姿势,食指已经被烟熏黄,之后是沉默。我们谁也不说话,俩人安静着,像屋里饮水机上一红一蓝的两个钮。
7年后《雪狼湖》要在北京重演。我盼望着12月底的那一天。看舞台上的灯光亮起,我又回到7年前的夜晚。我的影子像一撮江米,小林的是包粽的苇叶,“如果天意要俗世消失这个故事,就让大海失意,陆地伤心飘移,放弃每日再开始;如果世界尚有真心真意故事,就在我目光内滴下泪的当儿,告诉你已看到一次……”
娶妻当得林志玲
卢劲
话说2000年前汉光武帝刘秀潜邸于长安城念书之时,某日遇京师治安官执金吾出巡,见其车骑甚盛,好不威风,心下歆羡,再联想到家乡新野一绝代美人阴丽华,慨而吟道:“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当然,最终他如愿以偿。
除了今夏在雅典为台湾夺得两枚跆拳道金牌的中华英雄外,今年台湾最窜红的人物就数模特出生的林志玲了。她身上的关键词很简单:高学历、家世好、魔鬼身材还有天使面容。原本想来这也平常,在造星场中,哪年不秀出好几个幸运儿?结果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所谓闻名不如见面,在蔡康永和小S的对话节目中,这位林志玲真让我有瞠目结舌的“快感”——原来女人也可以做得很Professional。
初闻林志玲的声音很是特别,据台湾媒体写真报道说这叫做发嗲,我不禁为台湾同行的干瘪语感而惭愧,这种嗲恐怕和我们通常想象的嗲完全不同——就如同当小S和林志玲一起发嗲时,蔡康永的评价是小S之嗲充斥着风尘的味道。我如何诠释林志玲的特别呢?还是先不着急总结,急于总结也不是一种Professional的态度。
她的表情或者肢体语言总是拿捏得很到位。模特出生自然善舞走T,那么举手投足之间,用蔡康永的说法是:“总有一种清纯的感觉。”看来如今红得发紫的蔡哥哥也没有了当作家时的矜持,清纯二字很不贴切,我以为完全就是一种自然率性再加一点幽默的调配。何谓率性?发乎于自然,止乎于到位。这和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多少有些模样的相似,那为何要加点幽默?这就是关键所在,中国从来不少“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淑女,而欠缺的是一种女性的幽默感,淑女如果善舞幽默,自然让人觉得如沐三月春阳之熙熙,暖到了骨髓中去了。
率性当然是很感性的一种认知,谈话节目中的压轴是心态与价值观结合的语言魅力的展示,一种人生积累的薄发。坦言说这是最让我着魔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容易有歧路的地方。面对两位刁钻主持人的发问,林志玲的谈吐是“超正面”的回答——这种超级正面的心态和价值观在某些人看来——通常不能接受她的这种超正面回答,或许因为回答的完美程度已臻化境,如果心理准备不足,自然不解其中的风情。而此处的“志玲乐处”就在于她已经取悦了我,这种丝丝入扣的取悦感,不由得眼巴巴心爽爽领略此刻的每一刻风景。不错,此时的风景是可以称量的,最终形成的理性感悟就是:原来女人可以做得如此Professional,如此到位。
林志玲已经30岁了,在模特行业这是个异数,到了这个年龄,谁或多或少会没有历练的硬资质呢?更何况她还是一个能说一口流利法语的30岁模特,更令人惊讶的是她说她从来不隐瞒自己的年龄,因为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也知道这是不可能隐瞒的。
理想瓜子脸
沈威风 图 谢峰
李安一直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导演,他的电影从《喜宴》开始,一直到《卧虎藏龙》我全部都有收集,《绿巨人》除外。我面对那个穿条内裤的变身肌肉男实在看不出影评家说的哲学意味来。李安自己写过一本《电影梦》,书里对他所拍的所有电影的台前幕后,都有许多出人意料的花絮描写,当然更免不了大张旗鼓大书特书那部给他带来奥斯卡小金人的武侠巨献《卧虎藏龙》,除了讲自己如何导,演员如何演之外,也没有忘了感谢音乐和服装设计。
《卧虎藏龙》的服装设计叶锦添在业内一直都声望甚隆,只可惜《射雕英雄传》之后,也兵败麦城,难逃千人同骂的遭遇。不过李安还是很欣赏他,在书里大赞叶大师的服装设计如何贴切精妙。他花了整整十页的篇幅,来描绘他心目中的最佳设计——就是玉娇龙去偷剑时候穿的那身黑色夜行服。那套夜行服融化在暗暗黑夜中,我除了记得两条人影在城墙上飞来飞去之外,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李安说,那套夜行服的点睛之笔在于面上的三角形面罩。他说这个遮面的玩意儿,不能太大,大了就粗俗,不能太小,小了就起不到作用,不能太高,不能太低,不能太多,当然也不能太少,总之是恰到好处,凸现出面纱下女演员那张“欲盖弥彰的瓜子脸”,娇艳而神秘。为了达到这个效果,非叶大师亲自出手来系不可,其他人来动手,总是差那么点意思。
看李安说的这么投入,我忍不住怀疑大导演是不是对“瓜子脸”有那么一点不可告人的情意结。不过话又说回来,中国人对瓜子脸都是有一点偏执的热爱,从来描写一个美人,都是杏仁眼,瓜子脸,樱桃口,柳叶眉,若有什么人不小心夸我是一张红扑扑的苹果脸,便要忙不迭回家照镜子,听信广告去买瘦脸肥皂来洗脸,幻想一块肥皂能搓下脸颊上的两块肉去。
听说现在整容技术高明,真的能把腮帮子上的骨头磨去,把一张大脸,硬生生磨成一张瓜子脸。朋友中暂时还没有去做这个手术的,少数几个也只做过双眼皮手术试试水温,可是大半年时间看人肿胀的眼皮上横卧的两道伤疤,实在难以想象磨去两块骨头会是怎样的情形。不过前两天看到一个我喜欢的女演员,换去了一张爽利大方的国字脸,赫然以瓜子脸形象出现,风采竟大不如前,不免心中恨恨。历来文人画客把玩女人的瓜子脸,就好比当年对金莲的赞美,其狎玩之意更甚于欣赏。女人又何必奋不顾身地和他们一样去恨自己腮边的两块骨头?更何况,从来相书上说的好样貌、好福气的长相,都没有瓜子脸的份,恰恰却正是女人所最深恶痛绝的大饼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