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活圆桌(307)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张京徽 小牛 阿猫 困困)
家具的无边风月
我的一个朋友酷爱泡妞,所以他对于家具摆放惟一关心的问题,就是如何布局才更性感,怎么才能保证他左脚踢上门右手抱着小妞一个旋转以最短的时间最佳的姿势倒在客厅的沙发上。事实证明,这绝对是一个很严谨的问题,涉及到人体工程学等等高端学科。
我的其他朋友大多资质平庸,房子不外乎三室一厅或是三室两厅之类的。朋友都是动辄相处了十几年的,人的脾气相似,客厅的布局也都差不多,不外乎一个三件套的沙发,外加一台硕大的电视机,还有音响之类的附件。客厅的大小可以影响的只有沙发的体积和电视屏幕的寸数。至于卧室就更是乏善可陈,惟一值得研究一下的,是床单的花纹。当然,躺在床单上的人就另当别论了。
很多朋友陆续买了房子,买之前都是豪情干云,要专门搞一间AV视听室,要搞几套怎么样有个性的家具之类。可到头来这些脱离实际情况的高尚情操,都服从于了这万恶的现实。电视不要视听室,能看就行,沙发不在于特立独行,能坐就灵。厨房里那些设计得像是防盗墓贼的机关一样精致的各种拉篮、抽屉,到头来也只羞涩地装了几个空碗,事先规划的宏图,到头来都付笑谈中。
每每从电视里看到有钱人家里的陈设,往往看得头昏脑胀。不过看得多了,觉得也不出一个套路,就像张艺谋的那些大片一样,跑龙套的人多了点,服装弄得更花里胡哨点,其实骨子里都还是原来的老一套,你有幸能记住的也不过是那两三分钟。我就觉得客厅里根本连沙发都不用摆,摆张八仙桌几把椅子足矣,顶多再靠墙预备一张麻将桌。这样的客厅给人的暗示也是很清晰的,要么吃饭要么搓麻将,至于别的事情都可以移师卧室密谈。我开头提到的那位朋友和我正好相反,喜欢在客厅里干别人在卧室里做的事情,让沙发的审美服从于非常明确的实用需求。就像爱伦坡的小说里那些经典的犯罪场景那样:“姨妈在这样的沙发上只有被谋杀的份。”对他来说,他带回来的那些女孩子,在这样的沙发上也只有被他以另一种方式“谋杀”的份。我觉得这是应该提倡的,现在房子都这么贵,如何利用好每一寸土寸金的空间,明确好每一件家具的职责,让物尽其用,量沙发之物力,结举家之欢心,是绝对值得好好研究一番的。
张京徽 图 谢峰
我的老婆是会计
我的老婆是会计,一个把成本收益分析融到了骨头里的会计。比如在超市,如果听她口中念念有词,右手在左手手心划拉什么,那就一定是在比较不同品牌的牙膏或饼干的每克单价是多少,以确保获得最高的性价比。再比如网上订书,本来已经打折省了钱,可她还要五块钱的送货费尽量地分摊,不是凑足好几本一起订,就是征集同事一起订。用她的话说,我要让每分血汗钱都花得其所。
时间就是金钱,老婆对金钱的计算也适用于时间的计算,在工作上生活上都力求在一定的时间里做尽可能多的事。用她的话说,人的生命有限,要让每一分钟都花得其所。比如,每回兜马路,她总是算好路线,从徐家汇到淮海路到南京路,一直要逛到关门的最后一刻,在“亲爱的顾客,本店今天的营业时间即将结束,请您抓紧时间选购商品,欢迎下次再来”的柔和声音里步出店堂才心满意足。
又比如那回看上海国际青年钢琴赛,比赛章程规定,选手上台,剧场落锁,迟到者只能在门外候到下一选手上场的间歇才能进入。早上我关照老婆,下了班老老实实去剧院,不许再硬挤时间做别的事儿。老婆爽快答应。下了班,在地铁上就接到老婆的电话,很意外,这么乖,都到了?谁知她在那头说:“老公,时间还早,浪费可惜,我现在在美容院,做完脸就来。”真是旧习难改!不过呢,老婆做脸在恒隆广场,叫部车,3分钟就到剧场了。哪知我在大堂等到开演前5分钟还不见老婆的影子,发去的短信她也不回,拨了手机,里面传来老婆气喘吁吁的声音:“老公,我拦不到车,正在奔过来呢。”开场前30秒,终于看到了一个飞奔过来的身影——老婆踩着高跟鞋,冒着细雨,狂奔五个路口,一公里多的路,终于赶在关门落锁之前奔进了剧场。
今年元宵节,和老婆去安福路看品特的名剧《情人》。19点开场,吃完晚饭是18点一刻,我说保险点,坐地铁到静安寺下来走过去吧。可老婆又有了建议:时间还早,先到旁边的梅龙镇和中信泰富逛一圈,话剧19点开场,我们可以到18点半的时候打车过去。有没有搞错?一刻钟时间?在梅龙镇和中信泰富小跑一圈还差不多,哪来得及逛啊?当我们一刻钟后走出中信泰富,发现街上出租车少之又少,空车更是没了影子,大概司机大哥都回家吃元宵去了。没办法,我们只好往安福路疾走。奔到话剧艺术中心门口时,已经19点半了,好戏老早开场,我们只好在后排角落坐下。正看得起劲,嗬,20点,剧终!好了,两张票200块看一小时,平均每分钟三块三毛三分三,由于我们迟到了半小时,变成200块看30分钟,也即每分钟支付了六块六毛六分六,老婆痛苦地作出了差异分析。
在一般事情上要算,在生育大事上,老婆更是要算的。在综合考虑了事业、生活、年龄等方方面面的因素后,老婆在7月如愿怀孕,预产期是明年3月。本来这也是精心计算后的最优安排,可是那日听闻,按照金木水火土和十二生肖的排序,今年的小孩是“金猴”,明年的小孩是“木鸡”,我们的精心计算里还是漏了一条!不过老婆掐指一算,“木鸡”固然不雅,好歹强过于后年的“水狗”,还行。
小牛
买房的理由
买房之后,认识我的地球人都会面露喜色:是不是准备结婚了?
首先是我买的并非新房,是二手货。在这样的房子里结婚,有影射新娘为破鞋的嫌疑。再者说,我也没有一个可以用来结婚的对象,这些日子里我就没怎么接触过女人,除了卖房子给我的原户主,她倒是一美女,如果我真想结婚的话,她也就不用搬出去了,当然,说不定我这买房的钱都能省下来。总而言之,我买房的举动,和野生动物的那种筑巢引凤的行为有着很大的不同。这种不同并非因为我可以直立行走这么简单的原因,而是因为我压根也没打算要结婚。
这种由买房进而推断出结婚的逻辑,或者再远一点,再由结婚联想到这个人将会做出哪些比较反常的举措,我觉得也并不能放之四海皆准。比如今天我没吃中午饭,可能身边的小人就会来猜测我的体重是否有超标的嫌疑,其实有可能只是因为我的胃不舒服,又或者就干脆是因为我没钱,一天只吃得起两顿饭的缘故。而且事实上,我的确曾经因为胃疼牙疼而吃不下饭,也因为没钱而没饭吃,就是没有因为减肥而虐待过自己。
所以我买房的原因,也是不想再这样继续虐待自己了。在以前,我老觉得自己连民工都不如,人家好歹在乡下还有块地,而我连睡的床都不是自己的。这种自卑感严重影响了我的世界观,觉得应该建设一个能属于我的标志性建筑。它和我同呼吸,共存亡,能保证在我有生之年把我伺候得好好的。
现在都讲女权,所以说媳妇不是你的附属品,说不定在她的字典里,你还是她的也未可知。我买的房子就没有这样的不确定性了——它肯定是我的,国家承认的房契上白纸黑字的写明了,更况且我又不是生活在巴勒斯坦,房子不会有被火箭弹摧毁的可能性,它这些钢筋水泥的寿命肯定会比我的肉身更为长久,这就足够了。
前美女户主搬家的时候,望着四壁由她精心贴上去的小饰品,伤心地问我:你会帮我保留它们的吧?我看着手边贴在电源插座上的帷幔,安慰她说:没关系,我会等你走了之后再撕。我觉得既然你把这房子给休了,就不应该再为它的贞节操心了。
当年法王路易十五说过这么一句话嘛:在我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恩,这个昏君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惟独这句话于我心有戚戚焉。
阿猫
婚姻不是好东西
我上大学的时候赶上了婚姻法修改。婚姻法课上我们就讨论了是否需要在法律中明确夫妻间的“同居权”。那个老太太教授特别强调,同居权指共同生活的权利,生活吗,包含很多内容,比如一块吃饭,一块睡觉……我和我的同学是如此聪明,我们很快就将讨论内容集中在:法律是否需要明确夫妻有一块睡觉的权利。当时一个女同学很激昂,她说:“权利之所以称为权利,是因为有选择性。我想跟谁睡觉就跟谁睡觉。如果法律非要规定我必须跟某人一块睡觉,那就不叫‘同居权’了,那是‘同居义务’。”那堂课同学们的讨论异常激烈,到最后我也没闹明白夫妻同居到底是权利还是义务。
我们的婚姻法大概也不太明白,最终压根没提同居权这茬。但这种对名称的糊涂并不影响我们明白,破坏夫妻间这档子事的行为,也就是通奸,是很坏的。不管是古代休妻的“七出”,还是《圣经》里的七宗罪,都将通奸列在其中。据说现在还有很多国家将通奸列入刑律,比如巴基斯坦,最重的惩罚是拿石头砸死;比如土耳其,胆敢通奸就把你关进监狱……总之通奸是世人唾弃天理不容,与整个世界的精神文明建设都不相符。
可是最近土耳其把“通奸罪”从刑律里剔除了,理由除了与欧盟接轨外,还有一条:通奸实在太过普遍,监狱装不下啦。这可是实话。有多少文艺作品以通奸为描写对象呀,比如《奥赛罗》,比如《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比如发生在“伤心通奸镇”上的《夫妇们》……文艺来自生活。到底是什么让我们的生活如此淫荡?有生物学家说,这来自选择优良基因的本性,于是就不断搞搞收集比较筛选。可人不是动物,就是动物也有喜欢一夫一妻制的,像鸟类,虽然它们有的也像人一样,有个固定伴侣,还经常在外面胡搞。还有种说法是,通奸是人类对婚姻制度的反抗。
对通奸问题,我如果摆出今夜我不关心人类只关心我自己的论调,就可以讲讲自己的感受。在我还是未婚少女的时候,简直迷恋死那些已婚的男人。我总能像在商场里从一堆打折货中挑出那件不打折的一样,从一群混小子里挑出那个迷人的已婚男性。这种心态解释起来,可以将普鲁斯特一句话里的“男人”、“女人”掉个个来形容:“男人之所以赢得我们的欢心,完全是因为有女人在充当平衡物,我们必须与他们争夺男人的缘故。”
不过我的个人感受只能解释我一个人的特殊情感取向。通奸或婚姻,这个全人类的问题实在太复杂,连专家都下不了最终结论。还是那堂婚姻法课,那个保养得格外好的老太太教授最后送了我们两句话:“女同学一定要好好学习婚姻法,那有利于永葆青春。”“婚姻像民主一样,不是好东西,但还是我们目前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
困困 图 谢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