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墙上的垃圾
作者：曾焱（文 / 曾焱）
《明星垃圾展》让原本没什么名气的帕斯卡·罗斯坦和布鲁诺·穆龙成了新闻人物
《坎贝尔汤罐头》给予了帕斯卡·罗斯坦和布鲁诺·穆龙创作灵感
莱昂纳多开玩笑说，自己给垃圾箱上了锁，所以“幸免于难”。
安迪·活霍尔正是《明星垃圾展》两个作者宣称要致敬的对象
垃圾里丢弃的整包香烟告诉影迷一个好消息：这个满心伤痛的女明星终于戒烟戒毒了。
毫无疑问，上月在美国媒体上曝光频率最高的属克林顿，此外还有两个法国人也不能不提，至少在《华盛顿邮报》及ABC电视新闻《早安美国》上，他们受到的关注和前总统基本持平。两个原本没什么名气的小摄影记者，帕斯卡·罗斯坦和合伙人布鲁诺·穆龙，从巴黎跑到纽约，在黄金地段SOHO区的画廊里搞了这么一个古怪展览：《明星垃圾展》，居然轰动无双。当然不是真垃圾，而是将垃圾挑选整理后拍成巨幅照片。不少纽约人排着长队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想看看从马龙·白兰度、麦当娜、莎朗·斯通这些名人垃圾箱里，究竟能泄露出来什么秘密。
想从中找到爆炸性丑闻什么的人，恐怕比较失望。帕斯卡宣布，所有和垃圾主人医疗状况或者性生活相关的物品，都已经事先剔除。这也是帕斯卡和布鲁诺理直气壮要将自己作为艺术家和狗仔队划清界限的有力证据：他们希望从垃圾箱里还原的，是明星们的真实生活形态，而不是小报记者要的所谓爆料。观众看到的，都是最日常的消费痕迹：食品包装袋、矿泉水瓶、易拉罐、牙膏、烟盒、洗发水瓶、剩的染发剂，还有看过的旧书报、旧照片、账单、便笺……明星人前风光，人后怎样生活，和大众到底有多大的距离，他们的垃圾箱不会说谎。很多参观者吃惊地发现，这些大明星居然很少使用那些奢侈品，他们吃的用的穿的，和普通人基本没有区别，这和广告宣传真是两码事。在所有女明星的垃圾里，都找不到昂贵的化妆品牌包装或者锦衣华服的购物袋，惟一称得上奢侈品的，就是奥斯卡影后《女魔头》查理兹·塞隆的一个礼品盒，那是Chopard珠宝公司送给她参加奥斯卡典礼的名贵首饰。在女星帕梅拉·安德森的那幅照片里，观众看到一件沾了汤渍的无袖T恤，几个婴儿碗，不免联想到大美女站在摇篮边，亲手为儿子准备午餐的温馨场面。莎朗·斯通丢了几个染发剂盒子，看来好莱坞的大姐大也像很多家常女人一样，自己动手做头发，并非事事交给收费昂贵的专业美容师打理。男明星们也一样。以享乐主义者自居的杰克·尼科尔森，垃圾箱里不过比别人多几个香槟瓶子和啤酒罐。至于尼古拉斯·凯奇、布鲁斯南、施瓦辛格等人，垃圾作证他们都是如假包换的好父亲好公民：吃绿色食品，喝脱脂牛奶，喜欢法国矿泉水，热衷于给孩子买玩具。展览里有两张照片看后令人伤感，因为垃圾的主人刚刚去世：里根和马龙·白兰度。为了表示哀悼，帕斯卡将前总统的那张照片撤下，里面曾有一张令观众特别感兴趣的图表，上面是里根贴身保镖的名字以及他们的作息时间，前总统家人显然是一时大意而将它丢进了垃圾箱。马龙·白兰度的傲慢时时蔓延，名餐厅Connecticut两个大厨讨要签名照的信件被他毫不留情地丢进垃圾箱。
为了收集这些垃圾，两个法国人在美国断断续续辛苦了好几年。最远可上溯到10年前，像施瓦辛格的部分垃圾就是1994年翻捡出来的，那时他还没有涉足政界，不必担心对手抓他小辫子，所以很抽过一些美国禁止出售的古巴烟。最新成果来自一个月前本届奥斯卡颁奖典礼，帕斯卡和布鲁诺为此整整当了十天垃圾工人，“所有明星都到场了，真是找垃圾的大好时机！”他们给垃圾搬运公司打电话，谎称是刚在本地租了房子的业主，顺利地问到了垃圾车的具体行程。垃圾分类制度帮了他们大忙，使那些包装盒和便笺能干干净净地呆在垃圾堆里，省了许多麻烦。剩下的工作就是分拣和整理。帕斯卡他们先是在一家超市的停车场夜以继日地干，结果被人家主管怀疑上了，只好用小卡车全部运回宾馆房间。最后一道工序拍照是搬回法国完成的。洛杉矶机场在反恐气氛之下高度戒备，托运三大包垃圾引起了海关的注意，他们最终以研究美国社会消费结构为借口蒙混过关。如今看来辛苦没有白费。《明星垃圾展》的开幕式在纽约最有名的法国餐厅Bernardin 举行，当晚嘉宾如云，光是媒体就到场100多人，福克斯新闻、CNN、《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人物》杂志，连和艺术报道关联不大的《华尔街日报》也派出了记者。纽约最有名的艺术商人拉里·加戈斯安对展览的评价，应该是两个法国人最爱听的，他毫不吝惜赞美，一句话就将他们送进了艺术家的行列：“他们是终端消费社会的沃霍尔们。”
安迪·沃霍尔正是《明星垃圾展》两个作者宣称要致敬的对象。1963年，沃霍尔继他最著名的作品《玛丽莲·梦露》之后，又在洛杉矶弗鲁斯画廊展出后来被人津津乐道的32幅《坎贝尔汤罐头》。这个系列将波普艺术的重复性表现得最为充分，它所重复的，正是消费社会的基本元素：机械化，自动化，标准化，品牌包装，广告宣传，市场推销。推崇他的人认为，《坎贝尔汤罐头》表现了美国文化的心理内容和内在欲望，可以作为消费社会的符号而不可替代。沃霍尔另一个具有轰动效应的行为，是买下电视频道的一个时段来验证自己的预言：每个人都能当上15分钟的名人。他每天在屏幕上露一次脸，有时候想哪说哪，有时候一言不发，最后果然成了当时观众都认识的面孔。现下无处不在的真人秀节目，无非是以集体复制的方式再证明一次沃霍尔。在《明星垃圾展》期间，曾有观众非常遗憾地说，为什么这么好的创意不是美国人先想出来，帕斯卡立刻回答他：沃霍尔是美国人。我们的灵感正是来源于《坎贝尔汤罐头》。两个策展人试图把展览的主题说得更加玄妙：“想象一下吧，在一两个世纪之后这项工作所能呈现出来的丰富含义。”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在全世界推广垃圾展览的概念，比如说，把爱斯基摩人的垃圾和意大利人的垃圾对比展出，或者把现在的垃圾和20年后的垃圾放在一起。但是如果明星缺席，垃圾对观众的号召力值得怀疑。
展览落幕的时候，听说明星垃圾的主人都表示想出高价把自己的垃圾作品买回去，这算是意外的收获。也有观众突发奇想的。有个32岁的女子出价6000美元，想买下尼古拉斯·凯奇或者辛迪·克劳馥的垃圾来装饰自己的新房子，原因是他们俩的生活习惯和自己太相似了，喜欢同样的饮料，服用同一个牌子的维生素，连给爱犬买的食物也一个牌子。这个发现让她兴奋不已。如果她知道法国后现代主义学者博德里亚早就将这种消费的同一性定论为后现代社会的《平等假象》，恐怕兴奋度要打个折扣。
明星垃圾档案
麦当娜
垃圾作证，曾经以行为乖僻奢华著称的大明星如今真的是个模范主妇。她的垃圾大部分和孩子有关——麦当劳的汉堡套餐，儿童早餐麦片，含维生素D的牛奶，巧克力包装纸，送给7岁女儿的礼物包装盒。她显然生活健康不酗酒，垃圾堆里只有喜力和低度科罗那啤酒瓶，对百事可乐和可口可乐也一视同仁并无偏好。惟一显露明星身份的，可能就是那一堆被碎纸机处理过的文件纸。大瓶装法国矿泉水的消耗量显然比其他人都高出几倍，这似乎印证了麦当娜用矿泉水沐浴的传言，而她的英国导演丈夫说“也许她将矿泉水倒在浴缸里”。
伊丽莎白·泰勒
从垃圾里或许能找到她暴肥的原因。她是“垃圾食品”的忠实消费者，大量的速食食品包装袋，罐头盒，可乐罐，令人为她的生活状态感到心酸。多张邮寄账单，暴露了她对超豪华饭店和色情旅馆有着同样的偏好。
莎朗·斯通
140的智商难说和梨子没有关系，性感女神消耗的梨子罐头数量惊人。一个染发剂的盒子让影迷心头一紧：招牌金发不会是假的吧？仔细看过，上面写的是“棕色”系列，顿觉宽慰。其余就是一些平常不过的消费，惟一醒目的是一大叠家具图片，也许莎姐有重新装修豪宅的打算？
哈莉·贝瑞
奥斯卡影后好像不食人间烟火，垃圾堆里几乎找不到食品包装盒。她显然是刚对鞋柜作过大扫除：垃圾堆里有三双沙滩拖鞋，两双卡通家居鞋，三双篮球鞋。此外还有多张前夫埃里克·班内特的照片，证明她已经决心彻底摆脱不忠丈夫带给她的阴影，弃之如履。
辛迪·克劳馥
可口可乐公司看到她的垃圾会伤心不已，因为饮料罐证明超级美女是百事可乐的绝对拥趸。另外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些旧书报，从时尚杂志到新闻杂志，种类丰富，她曾被媒体评价“绝对代表了模特界至少应该具备的好的东西”，看来所言不虚。有一张字迹歪歪扭扭的便条令观众很感动，那是辛迪的女儿写给哥哥的小卡片：“普雷斯里，我爱你。”
安东尼奥·班德拉斯
这个以《费城》、《墨西哥往事》征服好莱坞的西班牙酷哥素有美誉：心地善良，滴酒不沾。真的，他的垃圾箱里一只酒瓶也找不到，除了矿泉水就是各种果汁和牛奶。他也不像有些性感男星那般自恋，以他为封面的杂志和他的照片都被丢进了垃圾箱。不过安东尼奥显然有拉丁情人的通病：嫉妒。Fans送给他妻子梅兰妮·葛瑞芬的礼物—一盘以《梅兰妮》为名的歌曲录音带，被安东尼奥毫不留情地丢到门外。
约翰·屈伏塔
《变脸》的大坏蛋在生活中堪称“模范公民”：食品包装袋上必有绿色食品标识；喝的牛奶都是脱脂产品；惟一阅读物是主流媒体《洛杉矶时报》；参加民主党大会还会留下投票单……如果要挑毛病，就是这个大明星尚有奢侈的痕迹：住在洛杉矶的他，比萨饼外卖盒乃是从芝加哥空运而来。
皮尔斯·布鲁斯南
和007一样好色？连垃圾堆里都满是性感美女的玉照，也许可以理解他永远在为邦德女郎选角。但除此之外，皮尔斯确实算得上优秀的居家男人：热爱孩子。为儿子买了很多玩具，丢弃的包装盒里就有007常用的科耳特左轮手枪；喜欢弄花伺草，是个好的家庭园艺师，那些种子包装和园艺用品可以证明。
阿诺·施瓦辛格
作为一个奥地利人，他的口味偏好比较世界化，意大利葡萄酒、法国矿泉水，古巴雪茄，墨西哥玉米饼，美国可乐和雪碧。从这些食品包装来看，可是一点找不出他发达肌肉的出处。
汤姆·汉克斯
高露洁增白牙膏和奥斯卡入场证丢在一起，让人不免联想到影帝为了盛大典礼而在努力洁齿。作为著名的好莱坞好男人，汉克斯的垃圾一点毛病也没有，并极富生活气息：华伦天奴西服包装，脱脂奶，矿泉水，百事可乐，比萨饼外卖，都是最最普通的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