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圆桌(292)

（文 / 石头 老金 大仙 唇垢）

想去东南

石头 图 谢峰

你想去东南么？东南有桂林，山水甲天下。东南有孔雀，五里一徘徊。东南有新马泰……过时了先不提它。

你想去东南么？想去东南路途遥遥，不如游戏一二，也遣了愁肠。游戏有文有武，有一种文字游戏叫做打灯谜。茶余饭后，花前月下，带搭不理地猜中几条，正不失为新好文人的上好体统。灯谜，小道也，钻进去却是个无底洞。如果把里边的道道都写出来，一定比那本《哈里·波特与凤凰社》还要厚上几倍。这里也只好随手拈出一点点来。灯谜里有一种猜谜的法子，可以叫做拆字法：这要算是文字游戏中的文字游戏。弄明白拆字法，没准你就不想去东南了。先举个老例子：

谜面：秋（即物赠）

即物赠，就是说谁猜着这个谜语，就把谜底这样东西送给他。

谜底：香烟头

为嘛呢？“香”字的字头是“禾”，“烟”的字头是“火”，“香”和“烟”的“头”，合起来正是谜面“秋”字。这便是拆字。再看一个老例：

谜面：孤（即物赠）

谜底：一个瓜子

还是拆字，“瓜子”合“孤”字。可见凡是即物赠的灯谜，全没什么猜头：费半天劲猜着了，得点一文不值的物件，白伤了不少脑细胞。

嗯，你仍然想去东南是么？你知道北在哪么？完了，路痴怎么出门。别说出门，路痴连拆字也玩不了。不会拆字，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去东南呢？一个站在天安门广场上都找不着北的人，怎么叫他理解“写点东西留人间”（打一字）的谜底是“火”字呢？在拆字法里，字是有东西南北的。按照读地图的办法，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分别指代一个字的各个部位。“写点东西留人间”，即在“人”字的“东”和“西”，也就是右和左，各写上一“点”：于是便有了火。

你想去东南么？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想去东南么？你就想去吧，我不。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想去东南。即便伊是个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一枝白玉一枝香，袅袅婷婷，低声柔泣：“郎君你想去东南么？”我也会瞬间调动起那点拆字常识，即刻在意识形态领域内展开一场殊死斗争：“想去东南”，“想”字“去”掉“东”和“南”：“想”字的“东”部一一“目”；“想”字的“南”部——“心”。

“去”掉“心”和“目”（目即眼），那岂不是成了……

于是我就冷冰冰地掷地有声：“啐，你才缺心眼呢！”

海派妇女生活 

老金

珠是我的中学和大学时期的双料同学，在中学时，曾因为家中兄弟姐妹有十一人之多而遭到我们那位很有点洋派的英文老师的奚落，说“你们家整整一个班”。但兄弟姐妹多并没有拖累她在人生道路上轻快而又自在的脚步。80年代中期，珠医学院一毕业，因一向我行我素的做派结果被学校发配到祖国第三大岛上惟一一家综合性大医院里，当一名外科医生，报到完之后就不辞而别，根本没把领导放在眼里，理所当然她也就没有洗过一次手动过一次刀。此时祖国大地哪里最红火哪里就有她矫健的身影，她单枪匹马闯深圳，不到一年，将来自澳大利亚的已经年过半百的电气工程师搞定，不仅练就了一口让中学英语老师汗颜的流利英语，还双双回到海岛医院理直气壮要求院方开出结婚证明，领导们当然不肯就此服输，可不让结婚总说不过去。双方僵持了一个月后，以医院领导要作开除而不能算辞职为条件，珠左手拿证明右手挥挥拜拜，潇洒地没带走海岛一片云彩。

来到澳大利亚这个更大的海岛，珠如鱼得水。生下个金发碧眼的女儿之后，把个中医针灸诊所办得红红火火。她带着女儿回上海探望整班的兄弟姐妹，有好事者望望那洋娃娃般的女儿故意想难为她，“一个堂堂医学院毕业生怎么替外国人带起孩子来了？”珠总是笑而不答，接着，“囡囡，过来讲拔格个阿姨听，侬欢喜上海还是欢喜澳大利亚？”小姑娘一句“姆妈，侬哪能老是门格句闲话，我才欢喜格呀！”字正腔圆得让上海人目瞪口呆。

不要以为珠的生活上了轨道不再有高潮和精彩。四年前她回上海，女生们聚聚，她说最近她结交了一位上海籍男友，而且是属于最时尚的姐弟恋，其火热程度一点也不输给当时的王菲谢霆锋，我们这些人到中年的妇女同志们在羡慕之余还老土地替她担忧起来，你不是说电气有心脏病吗？他知道你在搞姐弟恋吗？这边没有离婚那边已经恋爱你脚踩两只船？你女儿有意见吗？在我们看来这些简直就是无法逾越的沟壑，她倒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想那么多就什么也干不成。

去年春天珠回上海带给我们她最新的消息，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简直就像在描述别人的故事。由于电气心脏病严重而且有过发作经历，日常生活需要有人照顾，结果三人达成协议，电气同意和珠离婚，而珠也答应和上海男友再婚后照顾电气的生活，自然他们三人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在佩服电气博大胸怀的同时，也不得不赞叹珠的厚道和上海男人的善解人意，当然其中最大的收获是珠又生了个漂亮的儿子。珠说她现在的生活就是左右开弓指挥两把枪。 老同学聚会，大家最想知道的就是关于珠的消息，因为她的生活最有创意，不断带给人到中年的我们以惊奇，她过的才是真正光芒四射的海派妇女生活。

学习交易舞 

大仙

在改革开放初期，跳舞和滑冰是青年人的两大娱乐，“磕舞碴冰”是业余生活中的强势基调。当时，我当临时工的装配车间，女工居多，跳舞的瘾巨大。工休的时候，连工作服白大褂都不脱，拉着我们这些小男工就练舞。有一个家住丰盛胡同的女工，浓眉大眼，刚强泼辣，号称“平西四”，干活间歇的时候，拉着我就跳。我说：大姐，我不会跳。“平西四”说：姐带着你，你就会跳。我说：跳交易舞都是男的带女的。“平西四”说：你把话说清楚了，什么舞？我理直气壮地说：交易舞呀。“平西四”说：你差点儿让你姐我背过去，就你这水平还当咱车间的宣传员呢？那叫交际舞。

经过一阵交际舞或者交易舞的洗礼，我敢去舞场了。1980年春节前夕，在798职工食堂举行了一个以“大干四化，奔向小康，把青春献给祖国，让爱情充满阳光”为主题的青年职工交际舞联欢会。我特意穿上瓦灰色啥味呢中山装、烟色大纹哔叽喇叭裤，憋着把青春献给四化争取留下一点儿献给那些厂花。

在各种圆舞曲此伏彼起中，一位青春盎然的女工问我：跳舞吗？我说：跳舞。女工问：那你怎么不邀请我？我说：我跳得不好，不敢带你。女工说：那我就带你，我当男的。我说：哪有我这样的女的？太损你们妇女形象了。女工说：没关系，我们妇女的形象跟你一点儿都没关。我说：那我就踏实了。女工说：那还愣着干吗？进场吧。我说：你先给我打个拍子。女工打出的节拍比铿锵玫瑰还铿锵：嘭嚓嚓，嘭嚓嚓，一二三，二二三，三二三……然后我们就踩着点儿，融入到音乐与舞蹈之中：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啊，啊，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携手前进，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

从慢三到快三，从平四到探戈，这一晚我过足了舞瘾，交际舞的时代还是真的挺纯洁的，我触及到的最大的禁区，不过是红酥手而已。后来跟梁天从事电视剧事业时，梁天老跟我强调，看一个女的先看手，这就是年轻时跳交易舞落下的病根儿。

在北京最流行保龄球时，我经常在家里拿着一卷手纸滑着步苦练，突然有一天，我练着练着，“维达”手纸变成了我过去798厂的一个舞伴，那音乐再度响起：并蒂的花儿竞相开放，比翼的鸟儿展翅飞翔，迎着那长征路上战斗的风雨，为祖国贡献出青春和力量。

第二天，在国际饭店的保龄球道上，我二话没说，用标准的“一三入位”，将保龄切到236分。

山东人不吃素 

唇垢 图 谢峰

去书店的路上看见一个操山东口音的女子正忿忿对着一家饭店当街叫骂：“没听说过进饭店还有先收钱的！想蒙人别蒙到我头上来了，别以为我们山东人是吃素的！”

吃素不吃素尚且后论，光是最后说出那句“别以为我们山东人是吃素的”的气势以及大热天肩上所系白色披风状似女侠的打扮昂扬阔步信步如飞就足见其以山东人为荣的豪情万丈。 后来居然在书店里发现了一本由诗人史幼波所著的《素食主义》，不顾店主的白眼儿仔细翻找了半小时。发现史诗人的果真用心良苦，为了说明吃素的种种好处以及现今吃素范围之广，从欧洲贵族写到美国平民，从日本写到港台地区，以及北大复旦食素帮，从草原驰骋到海洋，作者的食素主义甚至延伸到了太空，最后史诗人不惜放下文人一贯清高的姿态在北京、上海和广州三大城市对我们翘首以盼。在书里，我果真没有看到关于山东人吃素的只言片语，可见该女所言不假。

当然，为了使《素食主义》更有说服力，史诗人将自己与左拉、爱默生、雪莱、梭罗、伏尔泰、萧伯纳、泰戈尔、达尔文、爱迪生等在内的站在素食主义前沿的大师为伍，还列举了大师们的言论作为坚实的佐证。例如中国的孔圣人所说的：食肉，勇而悍，食谷，慧而巧。爱默生说：屠宰场隐秘地藏在几百里以外，只要你吃了肉，你就成了共犯。达·芬奇说吃肉不配拥有生命；肖伯纳说动物是我们的朋友，他不吃自己的朋友等等。

佛经里有个小故事说，一日有个著名的和尚与许多像我们一样不吃素的平头老百姓一起坐船，船靠岸的时候带动水冲向岸边，许多鱼虾随着被带到岸边由于搁浅死去。其中有个人问和尚：大师，您作为一代高僧，没能拯救这些生灵，任由它们被涂炭，岂不是您的罪过？和尚摇摇头说：非也。那个人又问：那是因为船上坐着的人？他们若是不渡船这些鱼虾也不会死了。和尚又摇摇头说：非也。那个人又问：难道是船夫？和尚还是摇摇头说：非也。最后那个就问了：那大师觉得是谁的过错？和尚大呼一声：是你的错！后来的话意思大致是人们不坐船就过不了河，船夫不摇船就活不了命，万物皆有造化，冥冥之中生死已有定数，如果不是你太矫情，这一切自然就会过去，大师也会装傻充楞假装没看见的。

大家都去吃素的话，全球估计百分之九十九的饮食业的老板和员工都要回家种菜，养殖场也都得改成动物园，屠宰工人都得下岗，社会失业率肯定比人口增长率的小线爬得还快。全球性的金融危机将会势不可挡地唱着高歌而来。而像新西兰那种以畜牧业为支柱、蔬菜全靠进口的国家估计就得人跟牛羊争草吃了。至此我准备怀着对全球经济和国家生计无比任重道远的沉重责任感，到楼下馆子里去点盘红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