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诺曼底登陆60年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蔡伟 苗炜)
眼前这片空寂的海滩就是“奥马哈”,十几个风帆沙车跑在沙滩上,可以看到远处的霍克角,有人在那里玩滑翔伞。60年前的战场今日还保留着一点遗迹,那就是德国人的地下掩体,1944年6月6日凌晨1点,普拉斯凯特少校就在这样的掩体中开始观察海面,从他头上不断掠过的轰炸机群告诉他,这不像是一次简单的空袭。但他一直没有接到上级的指示,晨光降临的时候,他看见海面上无数的舰船,他给师部打电话:“登陆了,一定有10000条船。”师部的回答是:“你自己数数吧,英国人和美国人加在一起也没有那么多船,没有人有那么多船。”事实是,登陆的确开始了,后来有许多人体会到普拉斯凯特少校的那种震撼,以至于你站在奥马哈海滩上,担心产生幻觉,远处是不是还会浮现出一支惊人的舰队。
大多数人是从陆路抵达海滩的,我们要经过“奥马哈海滩高尔夫球场”。经过《拯救大兵雷恩》中拍摄过的那一大块美军士兵墓地,墓地入口处的工作人员会向每一个参观者询问:“您来自哪一个国家?”
这块墓地归美国战争纪念委员会管理,该委员会成立于1923年,实际上从1917年4月6日就开始工作,那一天是美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日子。法国政府将这块墓地无偿供给美方使用,这里埋葬着9000余美国士兵,他们是在1944年6月6日到1945年5月8日之间战死在欧洲的,来自美国的49个州。
英国士兵墓在15公里之外的拜约城,拜约是盟军解放的第一个法国城镇,6月7日早上,这里的战斗就结束,所以该城并没有被太多破坏。6月12日,艾森豪威尔抵达拜约,6月14日,戴高乐抵达拜约,许多法国人通过收音机熟悉了他的声音,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自由法国的领导者。拜约城外有一个艾森豪威尔环岛,树立着艾森豪威尔塑像,环岛边就是拜约的战争纪念馆。这个小小的纪念馆中收藏着诺曼底战役中使用过的各种武器,也缺不了欧洲各纪念馆中都不可缺少的蜡人,套上德军、英军或美军的各式军装。纪念馆外摆放着几辆老式坦克,新刷上的漆看不出沧桑。
离拜约不远的圣艾格里斯镇则没有什么战争纪念的痕迹,但这里确实是最早感受到盟军反攻的地方,6月6日零点15分,女教师勒夫娜特太太被炮火惊醒,随即发现一个美国伞兵降落在自己的花园里,伞兵用刺刀割断降落伞,他是第一批开始登陆的战士。伞兵与女教师没有对话,他们处于各不相同的震惊之中。1944年6月,勒夫娜特太太接受美国战地记者雷恩的采访,讲述她那一夜所看到的,她并不知道降落在她花园里的伞兵叫什么名字,是哪一个作战单位的,但她拿出来伞兵遗留下的一个子弹袋,里面是满满300发子弹。1958年,雷恩决定动笔记录下登陆日的故事,他采访的老兵墨非先生已经是一个成功的律师,他讲述了自己降落的故事,在慌乱之中,他割断自己的降落伞,但也把子弹袋割了下来。墨非先生的细节与勒夫娜特太太的细节还有许多吻合之处,雷恩的那本名作就是《最长的一天》。
同名电影,开头就讲了德军元帅隆美尔对海滩阵地的视察,他说:“战争的输赢就在海滩上,我们仅有一个机会击败敌人,那就是他们挣扎着要从水里上岸的时候……登陆的头24个小时,对德国,对盟国,都具有决定性,那会是最长的一天。”
根据战史记载,担负攻击奥马哈海滩的是美军步一师步16团、步二十九师116团。如今的奥马哈海滩上专门为步16团第5工兵连树立了一个纪念碑,他们为排除海滩障碍、扫除地雷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攻击犹他海滩的美国军官则留下一段逸事,他们想背诵一段《亨利五世》的台词,但念出来的只是开头和结尾的两句,开头是“亲爱的各位朋友,再一次踏上海滩……”结尾是“他活过了今天,安然回到家园,当这一天命名时,他站着踮起了脚尖”。
莎士比亚这几句台词很恰当地概括了D日。
布雷德利将军对D日的记述冷静而简洁,他写道:“奥马哈简直是一场噩梦。直到今天,一想到1944年6月6日那里发生的事情,就会感到一阵阵痛苦。我曾多次回到那里,悼念死在滩头的勇士。那天,踏上奥马哈海滩的人,个个都是英雄好汉。”他还记述了得克萨斯牧场主拉德尔上校攀上霍克角的悬崖,摧毁德军火炮的事迹。那里树立着一块天然的岩石作为纪念。
诺曼底海岸线的公路上以“D Day Le Choc”为标记,指示着所有与登陆有关的地点,沿着路牌我们找到了La Cambe的“德军士兵墓”,入口处简单的写着:这里埋葬着德国士兵。据介绍,这里埋葬的士兵超过10000人,检看墓碑,会发现死者大多比较年轻,18岁、20岁,当时据守欧洲大陆的德军征召的年轻人丧生于异乡。这个墓地由“德国战争墓地委员会”管理,他们希望这里是参观者思索和平、静默生命的地方。密特朗和科尔都曾参观此处。科尔说过:“1945年5月8日不是德国的战败日,而是德意志民族从希特勒的法西斯统治下获得解放的日子,是全体欧洲人摆脱战争、死亡、恐惧而获得自由的日子。”
墓地门口,是法国N13号公路,这条路况良好的高速路连接着拜约与卡昂,距离是27公里,与60年前相比,公里编号与距离都没有改变。依据布雷德利将军的记述:“首先踏上法国土地的盟军,是我们的空降部队。他们在深夜和凌晨由降落伞和滑翔机送到地面。空降部队共有24000人(美军16000人,英军8000人),由1000架飞机运送。美军第82和第101空降师降落在犹他海滩后面,英军第6空降师降落在奥恩河畔卡昂附近的要害地域。”
攻占卡昂的战斗直到7月初才结束,该城2/3的区域被战火摧毁,如今的城市很少能看见老建筑,当年卡昂德军司令部所在地已经修建成一座“战争纪念馆”,这座现代建筑1988年对外开放,馆内最大的展览区域是“冷战历史”。
如果将历史的纵深再加大一些,我们不禁会想:如果当年德国外长史特瑞斯曼能够像 阿登纳一样高寿,他是否能让德国的顺应政策取代纳粹统治,为欧洲带来和平?如果洛迦诺公约能够被严格执行,那么世界新世界秩序的开端是否将从50年代提前20年?如果英年早逝的史特瑞斯曼的后继者是勃兰特而不是希特勒,二次大战是否就不会爆发?这当然只是永远没有结论的猜测。遗憾的是,尽管30年代英法德三国外长——法国的白里安、英国的张伯伦和德国史特瑞斯曼——因共同签署了1925年洛迦诺公约而同获诺贝尔和平奖,他们却未能给欧洲带来真正的和平。
洛迦诺公约当时曾被誉为迈向永久和平的里程碑,事实上它却为“一战”后的凡尔赛国际秩序敲响了丧钟。自此之后,战胜国与战败国之间的差别日益模糊。“若是战胜国能因此获得更大的安全感,或战败国能够真心接受经过修正的和平安排,则这种演变值得庆幸。可惜两者均未发生。基于民族主义的仇根和对世界霸权的争夺,战争自然无法避免。”
今年法国首次邀请德国领导人参加庆祝大典,这是法国对于德国这个“二战”中的敌对国、目前关系密切的伙伴国所作出的前所未有的示好姿态。这显然是一个不亚于当年白里安在汝拉山脉小村施瓦希对德国同行所作出的又—个和解。因为即便同为欧共体成员和北约成员多年,10年前法国举行诺曼底登陆50周年纪念活动时,由于没有邀请时任德国总理的科尔出席,还曾引起德国方面的不满。
10年前法国政府不邀请德国总理,是认为此举为时尚早。当时法国总统密特朗改为邀请德国总理科尔一同出席法德青年节活动,并在一个月后邀请德国士兵参加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举行的国庆阅兵活动作为弥补。10年后的今天,施罗德表示将应邀出席诺曼底盛大纪念仪式,他成为第一位参加诺曼底登陆周年纪念的德国领导人。英国路透社评论说。诺曼底登陆和“二战”对于像施罗德这样的德国新领导人来说,已经记忆模糊了。因为诺曼底登陆时,施罗德才是两个月大的婴儿。
1951年4月11日,刚上任不久的西德总理康拉德·阿登纳以西德总理兼外交部长的身份访问巴黎。阿登纳曾说:“我有意选定法国首都作为我第一次正式访问的地方,是想借此证明,我把德法关系看成是解决任何欧洲问题的关键。”当时法国人为阿登纳举行了热烈的欢迎仪式,向这位邻国总理表明:法国民众大度地摒弃了对德国的敌对情绪,决心要让德法百年恩仇烟消云散。然而仇恨的忘却和对邻国的信心绝非一次友好访问就能解决问题。1955年,联邦德国第一任总统豪伊斯公开声明:“纳粹的侵略罪行是集体的耻辱。”1970年西德第四任、也是接替阿登纳担任总理的维利·勃兰特在访问波兰时,令全世界震惊地突然在华沙犹太人殉难者纪念碑前双膝下跪。在事后接受意大利记者法拉奇采访时,勃兰特说:“那个举动不仅是针对波兰人的,而且也是针对德国人的。因为许多人,甚至太多的人需要排除孤独感,需要共同承担这个重责。”
一位西方记者写道:“不必这样做的他,替所有必须这样做、而没有做的人勇敢地做了。那些该下跪而没有下跪的人——因为他们不敢这样做,也许有的没有能力这样做。”正在马路上抗议勃兰特访问的波兰人停止了抗议转而对他表示好感;德国民众以火炬游行支持勃兰特的行动;《时代》周刊将他评为1971年度风云人物;不仅如此,他成为继史特瑞斯曼后,又一位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德国政治家。
“宽恕我们吧。在上帝面前,让我们和解吧。”
在柏林市中心的威廉大教堂,这座德国毁于“二战”炮火而惟一未加修复的建筑里,耶稣像底座上刻着的这两句话。可以说,1944年6月6日的诺曼底登陆并非仅仅是胜利者的纪念日。无论希拉克和施罗德在会有何种感想,2004年6月6日,第60个D日,都将是欧洲走向和解、走向和平的不平凡的一天。
“二战”中盟军最早在欧洲的大规模登陆行动并非在诺曼底。早在1943年7月,盟军就已经成功地在被丘吉尔称为“欧洲柔软的下腹部”的意大利西西里岛登陆。由于德军顽强而富于效率的抵抗,盟军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完全占领意大利。1944年6月5日清晨,盟军终于占领了罗马。就在第二天,盟军开始了诺曼底登陆。1944年6月6日拂晓,由美英等多国部队组成的盟军在空军掩护下横渡英吉利海峡,在纳粹德国占领下的法国诺曼底海滩登陆。150万军人、4000多艘各类船只和10000多架飞机投入到这场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登陆作战中。在与纳粹军队激战40多天后。成功开辟了欧洲西线第二战场,与东线的苏联军队对纳粹德国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加速了纳粹德国的灭亡。20000多名盟军士兵在这场被称为“霸王计划”的诺曼底登陆行动中丧生,但被他们拯救的欧洲从来也没有忘记过他们。无论是英国还是法国,每年都会组织原二战盟国代表和参战老兵出席纪念活动。今年还有约5000名英国二战老兵将渡过英吉利海峡,参加庆祝诺曼底登陆60周年的大型纪念活动。
诺曼底登陆前,盟军统帅艾森豪威尔上将曾经询问盟军空军统帅有关登陆滩头时德国空军的威胁。他获得的答案是:“德国空军?什么德国空军?”D日上午,两位德国空军飞行员无奈而忠于职守地驾驶着仅有的两架Fw190战斗机升空迎战。超低空高速掠过英军登陆点宝剑海滩,扑面而来的,是如雨点般密集的盟军7000架战斗机。
尽管德军王牌飞行员JG26战斗机联队队长约瑟夫·普利尔中校和僚机飞行员乌达契克下士“令人无法相信的在那么多防空气球以及沙滩和舰上这么多防空炮火的射击下居然能毫发无伤地离去”,以至于普利尔戏称1944年6月6日为“德国空军历史上最美好的一天”。但不可否认,欧洲在纳粹的占领下,已经快流干了他最后一滴血。
从航空工业看欧洲统一
欧洲企业在与美国企业的全球竞争中,欧美航空工业的竞争无疑是最有代表性的。
作为世界航空工业发源地和最发达地区之一的欧洲,在“一战”和“二战”中出现了无数天才的航空先驱和著名航空企业。欧洲的航空工业在战争中获得了极大的发展,出现了诸如梅塞施米特、亨克尔、喷火、旋风和福克等众多著名飞机。然而战后对军用飞机需求的萎缩和欧洲经济的薄弱,在战争中飞速发展壮大的美国航空企业几乎主宰了世界航空企业。不仅于此,在各个经济领域,美国的经济资本渗透和主宰着全世界几乎所有的角落。欧洲国家力量的薄弱导致了在高科技研发上的落后。尽管英国和法国先后研制出彗星等民用飞机,但在波音和麦道的竞争下,欧洲航空工业几无还手之力,而在军用航空方面,传统的欧洲航空大国,如德国、意大利和英国等国家在美国技术和政治力量的优势下,几乎或者完全丧失了独立研制军用作战飞机的能力。空中客车集团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建立起来。
英国和法国曾经协作研制出协和超音速客机、大西洋巡逻机等军民航空器,但真正能与美国航空业抗衡的,正是欧洲多国航空工业合作产生的空中客车客机。空中客车成立早期曾经遭遇种种困难,甚至曾有一度面临卖不出飞机的窘境,即所谓白尾巴(White tail)时期(通常飞机
卖出时,机尾会漆上航空公司的标志,而空中客车有一段时期飞机卖不出去,以致机尾迟迟不能漆上标志,当时的人戏称其飞机为白尾巴飞机)。空客的第一种产品A300问世后16个月内无一架新订货,所有飞机停在跑道上无人问津。有一个时期流传着一句话,不要错过驶出图卢兹的最
后一班火车。但30年之后,空中客车早已超过已经不再存在的麦道,成为完全能与曾经独步全球民用航空的波音公司旗鼓相当的对手。在近几年,空中客车公司交付的客机甚至已经超过波音公司,跃居全球第一。
显然,技术和资金并非是商业成功的惟一要素。尤其在航空工业,如果没有欧盟的全力支持,空中客车和波音的对抗将会毫无悬念。海湾战争结束后集中而来的就是欧美企业对当地的争夺。航空工业就像筹码,谁能获胜往往要看谁的手上有更大的政治牌。
空中客车集团三十多年的合作可以看作是欧洲统一道路的一个缩影。空中客车虽然是一个商业飞机公司,但不要忘了商业航空——事实上军用航空也同样如此一一市场的竞争也与国际政治、国家权力、势力的分配与影响有紧密的关系。以军用航空为例,欧洲各国在“二战”后逐
渐丧失了在军用作战飞机方面的领先技术。美国二流军用战机横扫以往各个欧洲航空强国的空军部队。然而英、德、意、西四国联合研制出欧洲战斗机“台风”,终于重新站在世界军用航空的最前列。欧洲航空工业最新的一张成绩单是世界上最大的A380超大型客机。无论空客和波音对于未来航空市场的认识有何差别,超大型的A380代表了民用航空最先进的技术力量,也显示出欧洲在民用航空工业上数十年的合作发展终于在技术上领先的迹象。
资讯
如同法德两国作为欧盟的主导力量,空中客车集团四国中,也以法国、德国两家企业为主导,英国、法国与德国在空中客车集团中所扮演的角色,与在欧洲联盟这个区块集团中的角色如出一辙。英国在盎格鲁-萨克逊主义与大西洋主义之间的摇摆导致了1969年英国退出空客。此后随着波音合作搁浅,导致英国重返空客后,主导权已旁落法德之手。
空中客车集团分属英国航宇集团(British Aerospace)、法国航宇(Aé-rospatiale)、戴姆勒-克莱斯勒公司(Daimler-Chrysler)和西班牙卡萨航空集团(CASA)四家公司。四家公司的持股比例分别是:法国宇航37.9%;戴姆勒-克莱斯勒37.9%;英国宇航20.0%和西班牙卡萨4.2%。
空中客车创立于1970年,总部设在法国西南部图卢兹,拥有约2700名员工。总公司的任务是管理、行销、出售以及支持机群的操作。包括在总部与分支机构工作的33个不同国家的员工一起做集团全面性的商业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