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的分级制度?

（文 / 孟静 马戎戎）

电视台黄金时间将禁播凶杀暴力剧、认真对待“红色经典”改编和禁止播出电脑网络游戏类节目，三个通知出于对市场引导、控制的目的，在影视界引发一些争议。影视界人士在肯定荧屏需要净化的同时，都提出政策出台应考虑市场操作规则，进一步有比较细化、透明、公开的标准出台。

出于保护青少年目的?

4月18日，新华社发布广电总局副局长赵实有关“电视台黄金时间将禁播凶杀暴力剧”的讲话，其实在赵实的讲话之前，广电总局已经有另外两个相关通知传达给职能部门，分别是《关于认真对待红色经典改编电视剧有关问题的通知》和《关于禁止播出电脑网络游戏类节目的通知》。被称为两红一黄的这三个通知的严厉程度各有不同：红色经典改编剧并非禁止，而是对不严肃的戏说予以控制，也就是说，像前一阵炒得沸沸扬扬的《红色娘子军》的青春偶像化，新增的吴琼花与洪常青的吻戏就属应控制之内。涉案剧不得在黄金时间(20点至23点)播出；网络游戏类节目则全面禁播。有推测说，这三个禁令的陆续出台，是为给各地开通少儿频道让路。在这三个通知之前，广电总局于3月31日就向各地有关方面发出了《关于开办少儿频道的通知》，要求央视进一步办好少儿频道，落实对青少年的道德品质教育，各省市电视台为此要创造条件逐步开设少儿频道，但各地的落地情况却并不理想。

与这三条禁令同时出台的，还有一个“加大动画片播出比例”的通知。中国教育电视台是在少儿频道开播之前，惟一面向青少年的专业性频道，但它引起关注的倒不是少儿节目，而是三套的“首播剧场”。它第一部高价引进的电视剧《玉观音》就是以案件为主线，在开播当时激得北京电视台提前播放《结婚十年》用以对抗。目前教育电视台手中还有刚购买的三部涉案剧《七日》、《冬至》和《大江东去》，教育台高层说，她双手拥护广电总局的决定，并且无条件服从。因为市场应该有一定管制，这三个文件都是出于保护青少年的目的。成人的视力范围是180度，孩子则只有90度，视野的不同，生活没有经验，造成他们无法甄别电视中的内容。家长也无法把孩子关起来，所以这道禁令只有广电总局来下。至于增大动画片播出比例，她表示这是好事，只是需要一大笔钱，教育电视台没有财力，也没有自己的制作部门，只能设想而已。

谁是受损者?

这几条禁令还是给追逐市场的一些影视公司带来了不小的经济影响。电视制作业内预测，一批已经投资被禁影视剧的小公司会因此而破产倒闭。海润公司的老总刘雁鸣在电话中说，如果在黄金时问，一部剧可以卖一万元一集；但是过了23点，按照常态，就只能卖一千元一集，绝

对收不回成本。举例说，海岩最喜欢他的《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但这部戏影响最小，因为当时有观众反映，导致了这部戏只能在深夜播放。影视圈内人说，对已经拍好并且卖了一部分的戏，比如刚刚禁播的《梅花档案》、《危险旅程》还好说，可以收回一部分成本。刚开拍几天的戏可以停机，最惨的是那种已经拍了一段时间的戏。海润目前就有一部在海南拍了一个月的电视剧，如果停拍会损失惨重，因为演职人员稿酬和各种订金都已付过，在和广告商签的合同中也有“必须在哪些电视台的几点档播出”的详细规定，广告商有可能会与制片方打违约官司。

《玉观音》的导演丁黑举例说，一部电视剧成本再低也要三四百万元，平均水平是七八百万元，正常情况下，电视剧从筹备到回款至少需要一年到一年半时间，现在接到通知后，几乎所有公司都持观望态度，这段时期的资金无法周转，会使一些民营公司陷入困境。像金盾这样全是拍案件纪实剧的公司，简直就没有办法。

曾拍过《浮华背后》的导演汪俊说，其实在这个禁令之前，很早就有涉案剧不能反映作案细节的规定，以免诱发青少年犯罪。在年初，他听到的传言是，反腐剧不能在上星电视台的黄金时间段播出，一些戏说历史、借古讽今的古装剧也都会适量控制。但当时对制片方的触动并不是很大，因为每个省都有上星台，一般电视剧第一轮会卖给四个上星台，上星台的购买价格会高于地面台，但如果先卖给地面台，则可以薄利多销，反响好的话还可以再卖给上星台，对投资方影响不是很大。汪俊的《浮华背后》以厦门走私案为背景，如果放在今天，肯定是属于控制的范围。这部戏2002年拍成，2004年才在北京地区播放，因为地方台审片比较宽松，上星台其次，北京台最严，播出时候作了修改。汪俊开玩笑说，有观众反应，为什么演员在一天里变化这么大，明显老了，其实是补拍的镜头已经相隔了两年，演员当然老了。汪俊说：“电视剧市场题材本来就单调，40％古装剧、40％涉案剧，现在的规定将会使大辫子戏激增。”他的担心不无来由，上世纪90年代，广电总局出台过港产剧不能在黄金时段播出的规定，内地搞笑宫廷剧于是成为电视台抢购的热点，《还珠格格》就是受益者之一。在一些现代题材导演眼中，古装剧有相当一部分是荧屏垃圾、封建糟粕。

所有受访者都承认，长期以来，国内电视剧的尺度相较电影而言，反而更宽泛，有些展现血腥暴力的内容确实不利于青少年观看。中国教育电视台的那位高层说，一些警匪片编剧走入了死胡同，剧本没有智慧，电视剧培养了一批比制作者智商更高的观众，这个规定从好的方面讲，或许会帮助从业者拓宽思路，给他们重新想象的空间。至于黄金时间看不到警匪剧，其实给成年观众带来的损失不会太大，再说黄金时间也在出现变化，相当多的观众喜欢在深夜看电视。大多数观众喜欢的影视剧还是会渐渐拉动广告效应，因为毕竟市场在决定一切。

投资方却很难做到这么超脱。有一种新的说法是，关于涉案剧，表现片儿警、交警生活的可以，刑警的不行。作品全是以案件贯穿的海岩说，这样划分，《玉观音》、《深牢大狱》算不算?丁黑认为，海岩剧案件只是手段，核是言情。按艺术创作规律来讲，案件是非常适合电视表现的，它的戏剧冲突紧张，矛盾尖锐，节奏快。涉案剧也要详细划分，如果一刀切，会陷入形而上学。

丁黑认为，这次调整，最大的受损者肯定是投资方，也有一些专拍此类题材的导演，其次是观众。他担心这次调整会使市场发生变局。所有被访者在肯定荧屏需要净化的同时，都提出，政策出台是不是应该考虑市场规则操作，有比较细化、透明、公开的标准出台。目前大多数从业者采取观望态度也是期待更具体的细则出台，事实上，广电总局新出台的通知里就把反腐剧与涉案剧划分开，广电总局电视司副司长王卫平说，反腐剧的情况有些特殊，有些反腐剧涉及到大案、要案、刑事案件，那就得遵守这个通知；但如果是单纯展现官场权力斗争的反腐剧，则不在这次通知所规定的范围之内。

广电总局电视剧司：我们有我们的想法 

广电总局电视剧司最近电话繁忙，面对纷纭众说，广电总局电视剧司的王卫平司长在接受电话采访时显得很平静，他说：“我们有我们的想法。”

三联生活周刊：广电总局这次对电视剧的整顿力度非常大，据说原因是有很多观众写信要求电视剧要给未成年观众营造一个良好的环境。您是否能介绍一下这些观众的职业、年龄范围，以及他们的意见主要集中在哪些方面?

王卫平：这些措施出台背景的确是因为有很多观众写信呼吁我们净化电视荧屏。这些观众来自方方面面，有家长、教育界人士，也有舆论界。他们的意见主要集中在：一是目前涉案、反腐剧的电视剧量太大，题材太集中；二是这些剧中对暴力、血腥、凶杀、恐怖场面的描述过多过细，不利于青少年的发展。而中央目前很重视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问题，前一段出台了一个《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的若干意见》，下个月还要召开一个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方面的会议。我们媒体要配合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工作，营造一个良好的适合青年人发展的环境。

三联生活周刊：通常意义上的黄金档是指晚间19：00～23：00，这一阶段的观众并不只是未成年人。

王卫平：这一阶段的观众包括各种各样的人，当然也包括未成年人。世界上所有其他国家对电视剧分级的时间段控制都是这样的，黄金档不播未成年人不适宜的电视剧，和凶杀、暴力有关的这些电视剧都会放在午夜档播出。

三联生活周刊：您所说的问题涉及到电视分级的问题。但您所说的这个时间段的划分在国外其实是针对公共电视的，而且在国外，电视分级的任务更多会由收费频道来承担。目前我们的收费频道也有了初步发展，我们是否会利用收费频道网络来解决这个问题?

王卫平：我们目前也有很多电视网络：央视网络、卫星电视网络、收费频道。各种方法都有可能，我只能说，我们正在研究。

三联生活周刊：从电视台整合以来，电视剧市场从整合前的一年7000多集降到了5000多集；播出电视剧的黄金时段，由过去的3800多小时降到了2200多小时，这些直接影响了电视剧的需求量。而这次的规定涉及三个剧种，在净化市场的同时，会不会进一步造成电视剧剧种的萎缩?

王卫平：你们听到了很多看法，我们也听到了很多看法。我们正在研究这个问题，目前没有研究好，没法回答你们。但是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