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不安的犹太人和犹太人的不安

（文 / 志余）

说犹太人吝啬、刻薄、奸诈过人，但终于害人反害己云云，这是很典型的反犹观点。西方人曾经多次迫害了犹太人。欧洲最近的社会调查中发现，仍然有55%的欧洲人认为犹太人的以色列是“世界的祸害”，而在已经深刻反思了的德国，反感犹太人的比例则达到65%，他们认为犹太人终将毁掉世界。到底什么是犹太人的“死罪”？我们不了解，有趣的是反犹主义者也说不清。“犹太人”成了一个一直没有被解释的诡异悬念。

最近，有两位研究者把这个古老问题引向了一个更深的层次。丹尼斯·普拉哲(Dennis Prager)，曾经被纽约的《犹太周刊》称为“当代犹太生活中最有意思的三副头脑之一”，目前是哥伦比亚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的研究员，还主持着一个电台访谈节目——每天三小时向全美播出。约瑟夫·特鲁什金(Joseph Telushkin)则是一位拉比。据说在过去20年里，卖得“最广”的关于犹太教的书《犹太教养：关于犹太宗教、人民和历史的最重要的事情》(Jewish Literacy：The Most Important Things To Know About Jewish Religion，Its People，and Its History)是他写的。这两个人曾经合写过一本叫做《关于犹太教的9个问题》的书，已经是“有史以来最有影响力的犹太书”。而经过7年的研究，两位作者又合写了一本书，专门解释为什么谁都惨不过犹太人，名字就叫《为什么活该是犹太人？——反犹主义的起因》。他们不相信犹太人是“无辜的牺牲品”，而是强调在犹太人与非犹太人之间存在着深刻的对立。他们甚至壮烈地说，所有死于排犹运动的犹太人其实都是犹太教的殉道烈士，因为他们“让上帝的名神圣”。

在各类反犹主义的研究著作中，一种最常见的理论认为，犹太人之所以受到迫害是因为每个社会都需要一只转移社会注意力的替罪羊——犹太人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不幸成为扮演这一角色的常任演员。可是这种理论只解释了反犹主义是被人利用了的，却没有说明反犹主义的起因和理由。另一种常见的解释是所谓“经济解释”。很多研究者认为，欧洲人之所以痛恨犹太人，因为这些人总是对从事放高利贷或者替地主收租之类“道德水平特别低下”的事情乐此不疲。两位作者认为，这是颠倒了因果关系，犹太人之所以只能去干最招人恨的工作，是因为已经先有着对犹太人的排斥。所以，经济因素只是助长了反犹主义，而不可能是反犹主义产生的根源。

最重要的是，这些解释都降低了反犹主义问题的严肃性。因为这些解释把对犹太人的迫害只看成是反犹主义者为了达到其政治、社会、经济目的的一种手段，好像反犹主义所针对的并不是犹太人，犹太人不是活该，而是倒霉。作者强调，真相与此相反，反犹主义的根本动机就是对犹太人的仇恨：反犹分子想要消灭犹太人就是因为犹太人是犹太人。

可是什么是犹太人呢？按照作者的意思，做一个犹太人意味着四件事情：相信上帝，遵守《托拉经》里犹太律法和古代犹太拉比的教诲，相信犹太人是一个统一的“国族”(nation)，即以色列民族，以及相信这个民族被上帝选中了来推广上帝道德。

作者在此指出了犹太教不同于其他宗教的一种根本特性。即上帝、律法和民族观念(以色列观念)的合一，这是它特殊的世俗性质，这种信仰意味着犹太人“用信仰来组织他自己的全部生活”。用信仰组织生活的行为方式其严重性在于，它的直接后果是使得犹太人成为外邦人眼中的外邦人，它成了“欧洲身上的一根肉刺”。

犹太人这种世俗性的宗教信仰一直遭到严厉批评，因为犹太人自觉是上帝的“特选种族”，只有他们才有灵魂，这种自高身份的说法让别人难以接受。但这在作者看来却是个误解，或者是别有用心的借口。因为当犹太人说自己是“上帝的特选民族”时，他们只是在说，“犹太人相信自己被上帝选中了来传播伦理一神教，并且作为一国之中的道德之光生存(以赛亚书，49∶6)。”换句话说，以色列是被上帝选中了来当道德标兵的，此外，在上帝面前，所有的民族在别的方面上都一律平等。于是，惟一真实的对立就只是在犹太人的道德律法和“外邦人”的生活方式之间的冲突。这种道德冲突有两个后果。第一，犹太人有点像是某种“早早孕”试纸——一旦证明有人怀上了恶魔的种，就赖犹太人，因为犹太人是“道德标兵”。第二，既然做一个犹太人不仅意味遵守自己的道德，还要把道德红旗插遍全球，“要把世界带给上帝，把上帝带给世界”，那么犹太人也就理所应当地要受到所有邪魔的抵制和压迫。

这样的解释还是不能让人满意，说来说去不过还是别人“误解”了犹太人，还是别人的毛病，只是更深层次的误解。一个社会事实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希特勒当年反对美国，一个理由就是美国实际上被犹太人控制起来了。这个说法是有启发性的。犹太人的神秘才干显得难以解释，犹太人的诺贝尔获奖比率是非犹太人的28倍，在科学方面的获奖自然是绝对优势的，即使在文学与和平奖上，按照人口比例计算，也仍然是世界第一。过分勤劳过分成功是否是令人不安的一个原因？ 犹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