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伊斯坦布尔的连环爆炸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李意)
11月15日和11月20日,一周之内发生在伊斯坦布尔的两次连环爆炸事件使土耳其成为反对恐怖主义的新战场。11月15日,伊斯坦布尔的两座犹太教堂遭到汽车炸弹攻击,11月20日,英国驻伊斯坦布尔总领事馆和汇丰银行大楼遭到汽车炸弹攻击。
救援人员对爆炸中的受害者进行抢救(路透/Reuters)
土耳其内政部长阿什、杜勒·卡迪尔·阿克苏说,20日的爆炸是由两辆货车实施的自杀爆炸,“袭击者已经把自己炸得粉碎”。警方说,炸药的主要成分是硫酸铵、硝酸铵和经压缩的燃料,与几天前袭击犹太教堂使用的炸药相同。
土耳其《自由报》21日援引警方人士的话说,涉嫌此案的自杀袭击者是两名27岁的男子,分别名叫阿扎德·埃金吉和费里敦·乌乌尔卢。他们曾于10月28日前往阿联酋迪拜市,而乌乌尔卢还被指认为犹太教堂袭击案一名嫌疑人的校友。
20日的爆炸共造成30余人死亡,400余人受伤。次日,“基地”组织下属的“阿布·哈夫兹·马斯里烈士旅”在一家伊斯兰网站上发表声明,声称对伊斯坦布尔爆炸案负责。该组织表示袭击英国目标是因为英国“与穆斯林为敌”。声明要求土耳其政府立即“停止向美国提供军事援助,从阿富汗撤军,终止与以色列的所有联系”。
《卫报》报道,在爆炸发生后,英国外交大臣杰克·斯特劳立刻从伦敦飞往土耳其,他在伦敦机场发表讲话说,这次爆炸是“全球性恐怖主义”的新证据,是对文明世界的挑战。他认为把伊拉克战争与土耳其爆炸作为因果联系起来是“胡说”,因为,在决定作战之前,“我们就已经是恐怖分子的受害者。如果不打击伊拉克,恐怖行动依旧会策划并且实施”。
土耳其政府在伊拉克战争中的位置比较尴尬,国内大部分民众反对美国入侵伊拉克,政府最终也否决美国军队从土耳其进入伊拉克,他们担心靠近伊拉克的库尔德人重新开始分裂活动。但这个连接欧亚大陆的国家,的确在西方和穆斯林世界之间扮演着一个微妙的角色—土耳其是一个穆斯林占多数的国家,却也是个世俗民主国家;它是第一个承认以色列的穆斯林国家,也是北约唯一一个穆斯林成员国。美国一直将土耳其视为中东民主化的样本,鼓励其他伊斯兰国家以之为榜样,美国还支持土耳其成为欧盟成员国,进一步融入西方。
《纽约时报》的新闻分析说,土耳其历史上就一直是东西方意识形态交汇斗争的一个舞台。先是作为基督教拜占庭帝国的一部分,后来又成为穆斯林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中心地区。而在向现代社会演变的过程中,土耳其实际上奉行的是西方资本主义的一套制度,却在口头上不断向伊斯兰世界说各种好话。15日和20日的两次爆炸,不仅给土耳其的经济、旅游造成了沉重打击,而且还使土耳其现政府的统治基础产生动摇。身为“正义和发展党”主席的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已经为此遭到了国内许多人的质疑:不少土耳其人对“正义和发展党”打击极端伊斯兰势力的努力表示怀疑,他们怀疑正是亲西方的土耳其政府内部有人激起了极端分子盼愤怒情绪。
伦敦的“反布什节”
就在土耳其恐怖爆炸案发生数小时后,在伦敦爆发了有10万余人参加的反美、反战、反布什的示威游行。示威者像推倒萨达姆铜像一样推倒了模拟布什像,并与警方发生冲突。有人称示威游行为“反布什节”。
(法新/AFP)
20日的爆炸将国际社会的注意力转向土耳其,布什也有机会再次重申他所倡导的全球反恐重要性。在痛斥土耳其爆炸案的同时,布什表明,英美将在伊拉克驻守“足够长”的时间,因为那里是“反恐战争的主要战场”。布什指出,“我们在伊拉克的任务是崇高且必要的。强盗和凶手们的任何行动都不会改变我们的决心和他们的命运。自由伊拉克的出现必须以清除他们为前提。”作为布什的盟友,布莱尔也重申了其立场:“面对恐怖主义,我们不能后退、妥协或犹豫。我们应向恐怖威胁进行一切可能的打击,并将其彻底击败。”
无形的“阿拉伯墙”
11月22日,周六,愤怒的年轻人走向伊斯坦布尔街头,张贴他们的布告,他们认为十耳其在为美国的罪行流血,要求政府解除土美外交关系。在这些年轻人中,有人挥舞着印有凯末尔-阿塔土克将军头像的旗帜。
20世纪初,奥斯曼帝国崩溃,青年军官凯末尔·阿塔土克领导了独立战争,建立了土耳其共和国。这位被土耳其人敬仰为国父的将军可以说是一位全盘西化者,他的主要理念是要把封闭、保守、政教合一、伊斯兰教化的土耳其变成一个世俗、开放、政教分离、西方化的民主社会。这位不爱穿军装照相的将军留下了一支独特的军队一一这支军队是把土耳其变成世俗社会的重要保证。1997年,当热衷伊斯兰宗教的厄尔巴坎(Erbakan)总理要把土耳其拖向宗教社会的时候,军方出面干预,迫使他下台,使权力又回到温和派和世俗派手中。类似情况曾在上世纪50年代和70年代出现过。
愤怒的民众走上街头抗议恐怖袭击(21Pic)
现任土耳其总理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1994年当选伊斯坦布尔市长,在1998年的一次集会中,他曾发表演讲,反对土耳其申请加入欧盟,呼吁退出北约。他说:“清真寺就是我们的军营,网顶就是我们的头盔,经书是我们的刺刀,信仰者就是战士。全世界15亿穆斯林人,都在期待土耳其站起来开始反抗西化。”土耳其军方毫不客气地逮捕了这位市长,经审判,判处他10个月徒刑,终生不得从事政治,但他后来被赦免并成为“正义和发展党”党魁。
一位香港特区记者曾在“9·11”事件后走访土耳其,他发表文章说:“向西方文明挑战的主要不是伊斯兰文化,仍是专制制度。阿拉伯和穆斯林国家如果结束了专制,以土耳其为样板,走向开放、多元和民主,那么它不仅不会和西方文明冲突,而且会成为世界多元色彩的一部分。”这番话就像是从美国政府官员的嘴里说出来的。
11月6日,美国总统布什对美国“民主支持同盟”发表讲话,他把美军在伊拉克的行动与美国同苏联所进行的长达近50年的冷战相提并论,他说,美国花了几十年时间和苏联进行核对抗,最终苏联崩溃了,民主在全球胜利了。而现在美国重建伊拉克的行动,是美国推进新一轮全球民主化进程的开始,美国也可能需要花几十年的时间。
布什在讲话中多次使用“共产主义”、“压制性政府”、“苏维埃专制主义”以及“被压迫人民”等字眼,说“美国将与那些被压迫人民站在一起、直到自由最终到来的那一天”。布什将伊拉克与中东政策同冷战相联系,重提意识形态的全球对抗,是为了在伊斯兰世界推行美国式的民主和自由主义。在这样的时刻,土耳其的标本意义也显得颇为微妙。
11月23日,《华盛顿邮报》发表专栏文章,题为《是拆毁阿拉伯墙的时候了》,文章说,阿拉伯世界现在的政府有毛病:经济政策糟糕、个人自由受限制、社会停滞。这样的现状受到了挑战,挑战来自布什11月6日的讲话,来自伊拉克战争,但首先来自年轻~代的不满。政治家小心寻找一定程度的开放一一公共政策可以在报纸、学校、市民机构中讨论。这可以说是阿拉伯世界的“第三条道路”。埃及、伊拉克、利比亚、叙利亚等国家在50年代尝试过社会主义,海湾国家奉行国家资本主义,现在的伊拉克对美国来说是机会也是挑战,如果他们不能将那里改建成一个和平、自由、民主的地方,而是留下一片混乱就离开,那么阿拉伯国家的民主实验进程就将十分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