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牙杂记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徐蒜蒜)

这阵子我的牙在整饬当中,一副铜齿钢牙,见谁都要笑不露齿,怕吓着人。自己的牙可以不露,别人的牙却不能不观摩。见到好的,又是羡慕又是欣慰,如同看见自己的光辉明天;碰到牙口不好或是存货不多的,就要腹诽和冷笑,仿佛已跟他们划清界限。当然,偶尔也会碰到一两个同类,心知肚明地一笑,口里寒光一闪,算是点头示意。其实我很想和他们像妈妈们交流育儿经一般探讨心得,但他们马上消失在人海里,只得作罢,默默用舌尖舔口里的伤痕,天知地知。

还好有牙科诊所,这里可作我们的聚义堂和避难所。但大家依然沉默,因为口里时常插有各类利器。看过电影《疯狂牙医》,或在网上玩过《恐怖牙医》小游戏的人,会对这一行业心存恐惧。这里人人保持肃静,不敢惹恼牙医。不过也有厉害的角色。听说一位艳名远播的女子去补牙,牙医把持不住,当场从患者躺椅上爬上去,扑在她身上看牙,两不耽误。结果,挨了一顿老拳。

帮我矫牙的女牙医本来温柔得很,近来下手的力道却明显加重。究其缘由,原来前些天一名黑人来拔牙,是这家诊所近年来接手的最为艰巨的一项工程撼山易,撼黑人一颗牙难。众人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见东方不败会绣花并不稀罕,能拿绣花针四两拨千斤才算本事。所以,参加过这场战斗的她,开始生出一股霸气和蛮劲,出手日渐毒辣,有几回痛得我直差喊娘。

戴牙套谈恋爱也很不易,我疑心接吻时会否勾住舌头挂伤粘膜。所以周末只好独自猫在家里看碟。上次看大岛渚的电影《战场上的快乐圣诞》,里头的日本军官对一名英国战俘生出爱慕,谁知郎心似铁,毫不领情。这时间我忽然发现他俩的牙齿是有古怪的—当然,是指演员阪本龙一和大卫·鲍伊的牙。前者患有轻度反颌(就是俗称的“地包天”),为了掩饰,他时常抿嘴撇嘴,显出孩童一样的单纯和执拗。后者虎牙尖长,笑起来有森森寒光,放到西方电影里是可演吸血鬼的。孰弱孰强,一目了然。我推断,他俩必要用牙齿来解决问题—别无长物的战俘将用利齿咬断军官的咽喉。结局与我的揣测差不太远:英国人当着所有俘虏和日军的面,狠狠吻了日本人两口,将他震翻在地—使的还是嘴上功夫。

我很得意,矫一回牙,顺带连眼光也变得犀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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