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特稿：沙子半马路

（文 / 王星）

建在滨河道上的“巴黎海滩”吸引了来自各地的游客  

在海明威写下那句“流动的圣节”之前，巴黎的节日气氛或许还只存在于少数人的想象中；自从这句话成了名言以后，没有节日气氛的巴黎反倒是难以想象的了。现任巴黎市长德拉诺埃绝对算得上是个营造节日气氛的高手。他让巴黎市政厅前广场里常年转着个花花绿绿的旋转木马，随时随地传播“与民同乐”的信息，旋转木马边名目古怪的各种露天展览也几乎没有断过。尽管去年的“不眠夜”中途玩儿出了一起刺杀事件，但德拉诺埃的干劲并未受到丝毫影响，在保证新项目层出不穷的同时，去年反响不错的“经典项目”今年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发扬光大，而这些“经典项目”之中自然就包括所谓“巴黎海滩(Paris Plage)”。

既然是第二次搞了，规模上自然要和第一次有些区别，于是塞纳河右岸人造沙滩的数量从去年的一个增加到两个，外加一个专门供儿童嬉戏的沙堡堆砌区。此外，由于去年有不少游客抱怨沙滩过窄，不足以铺开浴巾，今年沙滩的宽度也有所增加。为达到所有这些要求，今年的塞纳河右岸上共倾倒了3000吨沙子，比去年增加了两倍。虽然人造沙滩的规模有所扩大，但塞纳河中今年仍然不能游泳，原因之一据说是塞纳河河水的洁净程度仍未达到可供游泳的标准，之二则是因为塞纳河中来往游船太多。巴黎市政府因此特意在岸上分段设置了太极拳教学、攀岩、自行车出租、滚轴溜冰、滚球游戏、水上音乐会以及图书出借等娱乐项目，另外增加了躺椅、遮阳伞、吊床以及喷淋场地的数量，还特意在岸边桥洞等通常尿骚气集中的地点喷洒了大量消毒剂。至于那个几乎无所不干的市政厅广场，这次被改造成了沙滩排球的比赛场地。所有这些苦心安排的目的无非一个：力图让游客忘记不能下水的缺憾。

据巴黎官方统计，去年的“巴黎海滩”共吸引了约230万名游客。各种新闻媒体对这一破天荒举动的大量报道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巴黎的城市形象。在巴黎的影响下，法国南部城市图鲁兹乃至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以及德国首都柏林也都举办了类似活动。正是因为去年“巴黎海滩”获得的巨大成功，德拉诺埃才有决心把这一活动变为每年一届的例行节日。去年德拉诺埃大力促成“巴黎海滩”项目，其初衷是要为那些在夏季没有足够的余钱与空闲时间去南方度假的巴黎居民提供一个免费享受海边日光浴的场所。“巴黎海滩”是目前欧洲已有的几个“城市海滩”中最昂贵的一个，今年的开支已经超过150万欧元。按照法国右翼党派反对此举的人士的说法，这笔钱已经足以把不少巴黎贫困区的儿童送到法国南方著名的海边度假地里维拉(Riviera)去洗真正的海水浴了。

尽管存在种种反对意见，今年“巴黎海滩”的热闹丝毫不逊于去年。在很大程度上，真正促成“巴黎海滩”盛况的不是那些精心安排的从法国南方运来的沙子或是从意大利进口的棕榈树，而是那些勤勤恳恳来晒太阳的巴黎人。去年有美国游客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就曾经感慨：“巴黎人的确比美国人可爱。你告诉他们这里是海滩，他们就真的光着膀子来了。如果你明天告诉他们这里是雪山，他们一定会扛着雪橇来！”建在滨河道上的“巴黎海滩”其实并没有直接延伸到塞纳河边，而是和塞纳河之间隔着半条柏油马路；又因为沙子都被圈在木框内，堆得高出马路一大截，因此整个沙滩看起来很像几个超大规模的沙盘。不想晒太阳只想看热闹的游客就溜达在剩下的半条马路上，要想看仔细沙盘上烤晒着的巴黎人还得略微仰起点头才行。

就在巴黎人不惜花大价钱制造海滩景观的同时，真正身处里维拉的法国有钱人则在花钱制造另一种景观。在那里海滩是现成的，不用花钱堆砌。把钱花在钻石珠宝上又未免太俗气，于是里维拉的有钱人开始时兴花钱移植橄榄树。因为橄榄树的寿命很长，所以给自己的别墅买棵树龄上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橄榄树就等于多少买到了一点历史感。目前一棵100年的橄榄树可以卖到6000到8000欧元，一棵上千年的橄榄树的价格则可以陡升至30000欧元，这其中还不包括移植与运输的费用。有园林专家曾经警告：里维拉气候潮湿，将原本生长在干旱地区的橄榄树移植到此地很容易导致树叶大量脱落。不过，有心造景的人既然有足够的闲钱把这些橄榄树运来，自然也就不会缺钱去解决这几片树叶的问题。人造海滩也好，移植橄榄树也好，无非都是花钱造出的雅致活法。反正有句挺雅致也挺有历史感的诗早就说过：世界是个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