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古墓中的鲜活历史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朱步冲)

今天,契丹这个已经消失,其名称本意为“坚固的镔铁”的古老民族的形象已经与历史传说混杂在了一起。无论是《天龙八部》中豪气冲天、快意恩仇的乔峰,还是《杨家将演义》中残酷狡狯的韩昌韩延寿,都使我们对这个野性与文明并存的民族产生着持久不衰的浓厚兴趣。

6月13日晚,在众多考古与文物专家的注视下,呼和浩特市第一医院进行了一次特殊的X光透视检查。接受检查的“患者”是一位静卧棺中,身份不明的契丹贵族。这座保存完好的契丹彩棺,连同墓室,于3月10日在内蒙科尔沁左翼后旗吐尔基山采石矿发现。彩棺分内外两重,很可能由整株柏树制成。外棺以黑红色为主,棺身上雕刻有凤、缠枝牡丹、祥云等图案,其中的凤为贴金。棺盖由七块木版组成,雕刻着类似汉文化中摇钱树的植物图案,棺盖下总共有29个镀金的小铜铃铛。棺身上有一扇带锁的对开小门,门两侧各绘有一个穿圆领长袍、长发披肩,手执骨朵的契丹人。棺盖和棺身之间用铜合页和榫卯结构相连接。

据内蒙古文化厅文物处处长苏俊向本刊记者介绍,这次扫描在内蒙古文物发掘研究中尚属首次,结果显示,墓主人骨盆呈女性特征,骨质比较紧凑,从而可以确定墓主人为一位20岁左右的贵族妇女,根据骨骼复原测法算,其身高在1.5米左右。

当研究人员在恒温恒湿的特殊工作室中小心翼翼地打开内棺时,展现在他们眼前的仿佛是一处巨大的宝藏:尸骨上覆盖着8层丝织品,虽然由于渗水,表面的三层已经损毁不堪,但内层保存极为完好。其中最精美的当属第7层,在经过剥离后发现它是一条巧夺天工的罗裙,虽历经千年岁月的沧桑,但表面的黄色绣凤图案仍然清晰可见,整体裁剪接近晚唐风格。墓主人头上虽然没有契丹贵族或皇族埋葬时常戴的金属面具,但头戴一顶考究的金冠,脑后有一座金属枕头。尸体头两侧,各有一个样式相同的金牌饰;脖子上缠绕着一长串由玛瑙、黑水晶、金球缀成的项链,在丝织品中还包裹着7个香囊、金制的手镯、戒指、耳环等文物。此外,本次发掘的考古队队长,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塔拉告诉本刊记者,在吐尔基山墓室中,还有大量的随葬品。主要包括铜钟、铜铃、牌饰、铜泡等铜器约200多件,大部分为铜鎏金;以及银盒、银筷、单耳八棱金杯、玻璃杯、嵌银的漆盒和漆盘,包银鎏金的马鞍等等。墓道四壁上都绘有精美的壁画,由墨彩勾勒,线条简单,造型粗犷。可惜由于多达30余次的水浸剥蚀,现今残存的只有一小部分,为月亮和太阳的图案,在其中还绘有桂花树、玉兔,三足乌等形象。

如此奢华的随葬物,使学者们不禁对这位神秘女性的身份展开了种种推理与猜测。“她不是一位贵夫人,就是一位萨满巫师。”苏俊说,“首先,我们在发掘中没有找到墓主人的墓志铭,而根据契丹人的传统,只有萨满是没有墓志铭的。不仅如此,我们在内棺和随葬品中发现了许多与萨满祭祀法事相关的道具,比如银制的牛角号,很多的铃铛,以及尸体左脚边安放的一条鞭子。而且死者的身边发现了一些残留的水银,它到底是用来保存尸体,还是证明死者是被毒杀的,还有待考证。”

尽管存在着这样那样的疑团,这座辽代早期古墓的发现,为我们了解契丹民族的辉煌过去,无疑提供了丰富翔实的资料,甚至不过是一个开端。塔拉对记者说,鉴于墓葬上方有厚达2米的黑灰土和3至4米厚的碎石,使得传统的钻探测量无法进行,从而不排除还有更多的墓葬存在。到时,我们将会了解到“契丹”这两个汉字所能代表的,不仅是几册简略的史料和一群基因遗传意义上的子民,而是有如丹纳笔下描述的“生动鲜活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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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尔基山辽墓出土的契丹彩棺

彩棺上镶有精美的金凤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