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街头法国”是是非非
作者:曾焱(文 / 曾焱)
5月本来不是法国人罢工的旺季。惯常的旺季是在夏季长假之后,圣诞节之前,各行各业都会大张旗鼓地上街,要求改善行业待遇或者增加工资,令政府手忙脚乱一番。但是5月13日这天的大游行提前把5月份变成了这届新政府的噩梦。在9家大工会的联合发动下,170万法国人走上街头,115个示威游行在全国87个城市同时进行,公共服务一时几乎瘫痪:由于航空管制员罢工,原定当天在法国机场起飞和降落的班机80%被取消;国营铁路公司(SNCF)和巴黎公共交通公司(RATP)罢工持续两天,大巴黎地区只有1/10的地铁和1/3的公共汽车开工,地铁快线完全停驶;邮局、法国电话电信公司空岗近50%,法国电力公司、燃气公司和学校也一个不拉地上街了。
这次惹事的端由,是政府准备通过“退休制度改革法”草案,把公营企业职工和公务员的退休制度及私企拉平,并延长缴纳社会分摊金年限。从意向公布的那天起,这个案子就不被公众接受,断断续续受到反对和抗议,2月1日和4月3日的游行都与此事有关,只是不太成规模。5月1日例行集会也是绕着这个主题,到13日终于变成了工会所称的“决定性战役”。一面是经济多年没有上好表现,一面是人口膨胀年代出生的受薪人很快就要大批退休,法国政府担心分类退休金会遭遇崩溃,法国人则害怕退休金水平会下降,各自守着自己的利益底线不肯放手。法国人对退休问题的焦虑不安已经到了公共问题的极限,据两家大报的民意调查,65%的法国人对自己退休后的生活感到忧虑,所以65%的人表示支持13日的游行,哪怕游行对自己的日常生活带来不便也在所不惜。几大工会对拉法兰政府前段时间在退休问题上忽略他们意见和不回应耿耿于怀,他们对这次大游行的效果期待也许正如“统一教师工会”(FSU)负责人所宣称的那样:(总理)拉法兰将知道忽略“街头法国”是错误的,街头有其合法性,代表了社会。
“街头法国”(France de la rue)之于法国政治,可以直比红酒奶酪在法国经济中的地位。从法国大革命200多年过来,“街头法国”已经叫无数政治家在它面前翻船。19世纪末,奥斯曼公爵主持改建了到现在仍备受称赞的巴黎城,当时却受到公众责骂,原因之一就是他在扩建道路的时候,拆除了巴黎街头大大小小的壁垒和路障,使“街头法国”无可依托。罢工和示威游行是现代“街头法国”最日常的表达方式,历史学家史蒂芬娜·西沃特(Stephane Sivot)指法国为“罢工的欧洲故乡”。法国的罢工频率大约是其他西方国家的3到10倍,在互联网的搜索网站上输入关键词“罢工”,关于法国的新闻有13.3万条,美国不到6万条,而英国、德国和西班牙都在2万条以下。历史学家让·保罗·朱尔斯(Jean Paul Jues)在他的专著《法国罢工》一书中,对法国人的罢工从定义、社会角色、心理背景,到罢工管理、罢工期间工资和历史原由都做了洋洋洒洒的分析。他在书中还推举了20世纪末法国最有规模的几大罢工风潮,比如1996年11月的运输司机罢工,1995年11~12月的公共交通和地铁工人罢工,1997年雷诺汽车和沃尔沃汽车工人罢工。但若是就震惊来论,2001年秋季法国宪兵的全国性罢工则是史无前例:依照法国法律,宪兵是国家安全的维护者,没有进行罢工和示威游行的权利,但他们为了要求改善自己的工资待遇而发动罢工,舆论有支持也有反对。当时执政的若斯潘总理初期态度强硬,最后仍然选择了妥协。第二年他在大选中落马,不能说和这次事件完全没有关系。不过,刚上台一年的拉法兰政府要员好像都是不向“街头法国”低头的人。去年11月妓女上街反对内务部通过禁妓法案,舆论也帮着施加压力,但在内务部的强硬坚持下,最后法案还是通过,妓女风波也不了了之。这次在退休制度改革问题上,社会事务部长菲永(Francois Fillon)也是毫不让步,坚定声称改革没有选择,总理拉法兰更直接了当地回应了工会负责人的挑战:不是街头执政治国。
5月13日这天,170万法国人走上了街头
5月13日游行被法国媒体称为1995年11事件以来最大的罢工风潮。1995年反对“于贝计划”,百万人罢工游行,农民进城助威,香鬓艳影的香榭丽合大道上曾一度遍地都是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