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可西里藏羚羊的盗猎现实
作者:吴琪(文 / 吴琪)
走私藏羚羊路径
看到帐篷边满地血淋淋的藏羚羊尸体、内脏、从母羊肚子里剖出的小羊羔,抓了5年盗猎分子的王周太这次特别愤怒。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主力巡山队队长王周太回忆起5月9日的情景。这一天,王周太和另外6名巡山队员在青海、新疆交界地带连续破获两起武装猎藏羚羊案,缴获藏羚羊皮712张。据悉,这是可可西里管理局1998年成立以来在“无人区”破获的最大一起武装盗猎藏羚羊案。
王周太介绍,他们7人5月3日驾着两辆吉普车开始正常巡山。队员里有5人是保护区森林公安分局的干警,配了5支枪,其中3支单枪,两支“八一”式冲锋枪。5月9日上午10点,巡山队员看见雪地上一摊黑色的污浊地面,根据以往经验,盗猎分子曾在这里宿营,污迹正是他们的汽车尾气熏黑的。围绕着宿营点搜索,下午5时队员们抓获了4名盗猎者,两辆吉普和车内200多张藏羚羊皮。根据初步审讯的线索,队员们随后在布格达坂峰附近抓获了另外5名盗猎者,在盗猎者搭建的帐篷内外,他们见到了遍地的血污与500多张藏羚羊皮。5名盗猎者带着一把小口径手枪,开着一辆东风牌大卡车和2辆吉普车,已经进山一个多月。“他们还有3500多发子弹,如果不是及时抓住,还可以杀掉1000多头羊。”
收缴的藏羚羊皮
“马上就到藏羚羊产羔的季节了,被猎杀的712头藏羚羊中700头母羊有孕在身,犯罪分子正是伏击在它们迁徙产羔的必经之地。”王周太十分无奈地说,“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他们时时刻刻注视着我们的动向,见空就钻。”
此次抓获的9名盗猎者都是农民,甘肃省5人、青海省3人,新疆1人。“与以往的情况差不多,来盗猎的基本上都是附近省份的农民或无业人员。”暴利是刺激盗猎分子的恒久动力。王周太算了这样一笔账:他们进山凑足两三万元钱就可以,盗来的700多张羊皮,以每张卖300来元计算,可以得到20多万元,利润大得很。而盗猎者冒着巨大风险得到的羊皮,经过中间商贩的几次倒手,在国际市场上每张价值高达1至2万美元。
长年从事反盗猎工作的王周太对藏羚羊的国际走私路线并不陌生。据他介绍,在1998年可可西里保护区管理局成立之前,藏羚羊的交易市场比较公开,很多交易就在格尔木市进行。管理局成立后,特别是森林公安分局加强打击力度后,公开市场变成了地下黑市。现在盗猎者基本上是在远离保护区的敦煌等地和商贩交易,再由商贩(多是西藏的康巴汉子)将羊皮运送到拉萨,把藏羚羊绒做成棉衣棉裤棉被等,穿在身上或是当做随身物品带过边境。编织披肩的传统工艺使得印度、巴基斯坦等国成为“沙图什”的加工地,欧美国家的贵族明星则是这条走私链的最终消费者。在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提供的资料中,最近发现的盗猎活动是印度新德里国家野生动物部今年4月8日查获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批非法偷运暴利的“沙图什”羊绒。被查获的215公斤羊绒表明约有3000只藏羚羊(当地人称Chiru)遭到屠杀以剥其下腹部的皮。
反盗猎艰辛路途
“在暴利的驱动下再严厉的法律也难以根除盗猎活动”,刚刚结束科考活动从可可西里腹地回到西宁的中科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苏建平研究员5月15日接受了记者采访。苏建平说,盗猎野生动物的猖獗程度和一个地区的经济发达程度紧密相关,“盗猎分子也都知道自己在犯法,偷盗3只以上藏羚羊就属于特大案件,最高可量刑15年,但一个‘穷’字使他们铤而走险”。
据王周太介绍,盗猎者大多几个人结伙,从各个隐秘的途径进山。由于藏羚羊的行动非常敏捷,一小时可跑60公里,他们基本上在夜晚下手。只要找到羊群聚集的地方,“打开车前的大灯,藏羚羊就不会向黑暗的地方跑,盗猎的人只用在车里开枪就行了。”杀死的藏羚羊被剥皮以便取羊绒,公羊头颅因为可加工成工艺品,在市场上也能卖到100多元。反盗猎队员的配备也只是略为高级,有时候他们还得用收缴来的破车巡山。“经费一直是决定我们反盗猎工作的重要制约因素。”王周太说,经费有多少,巡山的次数就相应地变化,每次巡山时间为半个月到20天,“光汽油就要花费七八千元,进一次山,汽车就要大修一次,各种费用一共要花3万元”。为了节省开支,队员巡山一般是不带帐篷的,就在车里睡觉。“我们互相戏称‘团长’”,在零下20多摄氏度的天气里,在车上蜷成一团也难以睡着。这样的工作条件在“外人”看来尤其艰苦。曾随着队员们一起做科考工作的苏建平说:“可可西里平均海拔4600米,高山反应使进山的人前四五天根本睡不着觉。大家吃的是干粮,喝的是雪水,有时候一天才吃一顿。一旦发现盗猎者的痕迹,连夜追捕,非常辛苦。”
人力的匮乏是反盗猎工作面临的另一大难题。王周太介绍说,保护区管理局目前共有职工35人,他们要守卫4.5万平方公里的保护区。其中13人是公安森林分局的干警,几名干警在保护区内的5个保护站工作,另外几名干警负责巡山。有些盗猎者用货车将羊皮运送出去,一般是在20吨载重的货车底层铺上100多张羊皮,上面压满货物。在沱沱河保护站工作过的干警普措才仁告诉记者,每天通过青藏公路的货车少说四五百,多则上千辆,“每个保护站只有几名工作人员,很难对车辆重点检查”。而更多的偷盗运输车辆是从各种土路逃走的。
由于盗猎走私的猖狂,再加上人们对藏羚羊的研究有限,藏羚羊的具体数目至今还没有确定的说法。苏建平说,近两年较为权威的说法是7万到9万只,“但是一次盗猎就可以损失上千只,如果保护不得当,持续的盗猎活动和对栖息地的破坏使得藏羚羊的生存面临更严峻的挑战”。
“其实取羊绒是不用杀羊的。”苏建平正在参与的“藏羚羊种群生物学及保护措施研究”课题之一,就是尝试着兼顾藏羚羊的保护和合法利用。苏介绍说,藏羚羊每年在夏季来临之前都会换毛,“羊绒在自然条件下是羊的废弃物,如果能将藏羚羊规模饲养,合法获取产品,就能极大地减轻反盗压力。”保护区管理局目前饲养的惟一一头藏羚羊是队员们2001年7月巡山时救回的,“大家叫它‘爱羚’,和人非常亲近,现在已达到性成熟,它为我们探索藏羚羊的家养化提供了条件”。苏建平还提到,塞加羚羊在上世纪50年代数量一度十分稀少,国际上禁止对其产品进行贸易活动。后由于前苏联政府保护得当,塞加羚羊数量得到恢复,政府允许对其进行合理利用,相关贸易也开始进行。
苏建平说,在接下来的三年,科考队将对藏羚羊分布、实有数量、生存环境及与各类动物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人类对藏羚羊还知之甚少,希望它们不要在我们还没来得及了解之前就消失”。
藏羚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