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勤：商业SARS患者

（文 / 谢衡）

德勤首席执行官James E.Copeland  

被迫放弃分拆

由于企业会计丑闻接连不断，为避免嫌疑，德勤会计师事务所曾计划于2002年2月拆分其咨询业务。自“安龙——安达信”事件以来，市场批评人士认为，会计师事务所为金额巨大的咨询合约着想，往往会在企业审计的过程中高抬贵手。因此，会计师事务所应停止承揽其会计客户的咨询业务。

2002年7月底，美国国会通过了关于会计和公司治理一揽子改革的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Sarbanes-Oxley Act)，该法案禁止会计公司向他们的审计客户提供部分咨询服务。今年1月，美国证券监管机构通过了关于禁止会计师事务所向审计客户提咨询服务的规定。

德勤的咨询业务是要恢复，还是会被关闭或出售？

在德勤会计师事务所发给记者的书面答复上表示，德勤咨询的合伙人将继续提供一系列广泛的专业服务，主要对象为非审计方面的客户。德勤旗下包括德勤咨询在内的事务所将继续全面遵循2002年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的内容和形式、美国证监会有关独立性规则、以及其他国家的所有监管和法规要求，并会采取适当行动以遵从当地的法律法规。“我们准备切实遵守上述法律和规章制度。我们已将德勤咨询服务的重点领域放在了公司尚未开展审计服务的75%的市场。”

美国证监会前首席会计师林恩·特纳(Lynn Turner)表示，仍有很多审计行为未受奥克斯利法案约束，其中就包括商业策略、持续规划等项目。他说：“假如德勤会计师事务所，仍保留其咨询业务，会计师协会就应认真考虑是否继续保留德勤从事会计业务的资格。”

美国的监管部门表示，它们早已获知德勤会计师事务所的上述决定。美国证监会女发言人克里斯蒂·哈兰(Christi Harlan)则认为，只要德勤会计师事务所遵守奥克斯利法案，就没有问题。

德勤方面表示，德勤咨询一直试图转为私人持股的合伙制公司，并与德勤属下的事务所在分拆问题上就组织及财务条款方面达成了内部协议。实际上，在过去的14个月，德勤为剥离咨询业务使之成为私人合伙企业“博敦”(Braxton)已斥资数千万美元。

通用汽车公司宣布将终止与德勤会计师事务所的咨询业务  

德勤首席执行官James E.Copeland表示，德勤已尽力协商，但在考虑了外部法律及财务顾问的意见后，德勤及德勤咨询的管理层认为在现今的环境下并不适宜进行这项交易。双方的商讨始于咨询、资本及信贷市场蓬勃发展的时候，然而，由于伊拉克战事令经济不明朗因素加剧，上述市场在过去14个月变得非常疲弱，德勤未能获得足够融资。

“无论是在审计还是在咨询业务方面，负债问题都使这笔交易变得越来越有风险。由于企业纷纷削减科技预算，咨询业务短期内恢复生气无望。”Copeland说。

德勤方面表示，一直以来德勤凭借自身强有力的资本结构，不断增拨资源，以提升审计服务质量。在目前的经济环境下，所建议分拆交易的财务条款可能会削弱这方面的优势，德勤的审计和咨询双方均认为不可接受。事实上，在美国，过去及现在均未规定德勤必须分拆德勤咨询。但如果德勤执意实行这一协议，从而背负过多债务，这将危及德勤的生存。

“德勤”目前的要务是重塑受损的声誉  

SARS的“死亡之吻”

行业分析师Lester Haines认为，德勤在分拆其咨询部门的过程中遭遇了SARS(Severe Acute Rebranding Syndrome——急性品牌再造综合症)的“死亡之吻”。

“德勤确实努力了，这种巨大的努力表现在将德勤咨询更名为‘博敦’，设计了既激动人心又富有文化内涵的LOGO”，Lester Haines说。在德勤咨询更名的新闻稿上称，“博敦”很好地代表了德勤57年来的服务理念，它将成为全球领先的咨询公司。

但是，市场的变化比德勤的决策者们预想的还要快。2002年2月初，眼中噙着泪水的Copeland极不情愿地主持了将德勤咨询分拆出去的会议。在其他几大会计公司都将咨询业务分拆出去之后，德勤曾强调过自己是五大会计事务所中惟一一家集会计、咨询于一身的一站式服务提供商。“一站式”是Copeland的梦想，是他为德勤设计的战略关键词。

但是，沉溺于这个梦想贻误了德勤分拆的最好时机。

安永会计师事务所(Ernst & Young LLP.)是五大会计公司中率先分拆咨询业务的。2000年5月，安永将此业务出售给了欧洲电脑服务公司Cap Gemini。如今已经破产的安达信(Arthur Andersen LLP)紧随其后，于同年8月将安盛咨询(Andersen Consulting)分拆。分拆出的安盛咨询更名后以埃森哲(Accenture)名号挂牌上市。毕马威(KPMG)则于2001年2月通过首次公开募股将旗下毕马威管理咨询公司(KPMG Consulting Inc.)分拆上市。不久前，这家分拆出的公司更名为毕博(Bearingpoint Inc)。普华永道(Pricewaterhouse Coopers)最初也计划将旗下咨询子公司PwC Consulting分拆上市，但后来改变了主意，于去年将这一业务卖给了IBM。

“品牌再造绝不仅仅是换个名称，这要冒极大的风险。只有上帝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德勤咨询到底花了多少钱，但是我们确信客户的利益会受到损害。”Lester Haines说。

“异类”的代价

保留咨询业务，让一直以保守、谨慎著称的德勤成了会计业界的“异类”。

普华永道的CEO Samuel DiPiazza公开表示，德勤放弃分拆的决定是不明智的，这种做法与其他会计师事务所为重塑这个行业信誉所做的努力背道而驰。这家全球最大的会计师事务所的CEO说，这种有别于其他三家会计师事务所的做法将会向外界传递“错误的信息”。

“分拆是应对公众质疑审计与咨询利益冲突的最好方法，我们必须非常重视公众的感受。我很诧异德勤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市场所传递的信息已经非常明确了。”DiPiazza说。

市场已经迅速做出反应，一些能带来高收益的大公司的名字正从德勤客户名录中消失。

今年年初，消费品制造商Clorox Co.因德勤还没有完成分拆咨询业务而将其解雇，46年来，一直是德勤为该公司提供审计服务。本月初，通用汽车公司宣布，为消除投资者的担心，该公司将终止与德勤会计师事务所的咨询项目。通用汽车是德勤最大的客户之一。通用汽车2001年向德勤支付了1.02亿美元，其中2100万美元为审计费用。

美国最大的汽车零售商之一AutoNation紧随其后表示，因为德勤不再分拆，在2003年12月31日这个财政年度结束之时，AutoNation的审计委员会将为公司更换一个独立的会计师事务所为其提供审计服务。但AutoNation表示将保留德勤咨询为其服务。

Copeland也对记者表示，保留咨询业务是有代价的，因为咨询部门不可能再从审计客户那里得到新合约。“这意味着德勤咨询部门必须放弃一个原本可利用的现成的客户关系。”服务业分析师Tola Sargeant说。

美国出版的《公共会计报告》显示，截止到去年4月15日，德勤还有500家审计客户在为非审计服务付费。德勤的发言人表示，目前德勤咨询只有不到10%的收入来自审计客户。在去年6月上一个财政年度结束的时候，这个数字还在20%到25%之间。

一些行业分析师认为，在这样一个经济持续低迷、竞争愈加激烈，且监管更加严格的市场环境里，被客户认为有着先天缺陷的德勤咨询公司，恐怕很难得到新合约。

据德勤咨询的一位高级合伙人透露，最终德勤仍可能将其咨询部门卖掉。但是，找到一个合适的买家却非常困难。在过去的18个月里，IT业的咨询需求已迅速地缩水。而且在此之后，再想重塑德勤在客户心目中已经严重受损的声誉，恐怕已为时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