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华北大爆炸事件
作者:吴琪(文 / 吴琪 刘溜)
在爆炸中被震碎的玻璃窗
两次爆炸相隔85分钟
2月25日中午11时55分左右,清华荷园餐厅一声巨响。在一楼就餐的博士后李默(化名)对这一事件印象最深的是:“声音非常大,接着就看见黑色浓烟从打菜柜台那边冒出来,有火药味道。”他向记者讲述,“离柜台最近的地方有人摔倒了,接着又有人喊‘没事了’。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又吃了两口饭,见有人往外跑,才跟着跑出去。”
荷园餐厅是清华校园内一座两层楼建筑,由清华饮食服务中心(校方)经营,两层餐厅可容纳五六百人同时进餐。爆炸发生在一楼餐厅中部的就餐区,造成6人受伤。
一楼面食窗口的王师傅离爆炸点不到10米,他对爆炸的描述是:“餐厅中部靠近柜台的地方喷出黑烟,冲击波把最近的铝制柜台震得往上抬了一下。”不到一分钟,餐厅内负责安全的人把电和煤气断了,“别的也看不太清。”据王师傅介绍,荷园餐厅是一个教工餐厅,平时来吃饭的多是老师,除本校师生外,外校人也可以在这里就餐。餐厅一楼能容纳300多人,中午11时15分开始营业,“亏得当时一楼几十个人,坐得稀稀拉拉,出事的那张桌没人坐,旁边坐了四五个人”。
新华社记者李江涛和王呈选当时正在二楼餐厅就餐,他们于中午13时34分通过新华网对爆炸事件即时作了报道,形容“整个餐厅出现强烈摇晃”,“烟雾中充满浓烈的火药味”。
在场的人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李默的判断是“餐厅的煤气罐爆炸了”,他觉得事情不大,所以直接回宿舍睡午觉了。王师傅很快看到有伤者向外走,“有几个人被搀扶着,还有人自己走出去了”,他也认为餐厅只是发生了小意外。
同一天中午,相隔一个半小时后,13时20分发生在北大“农园”食堂的爆炸迅速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并让人自然地将两桩爆炸事件联系起来。北大新闻与传播学院的女研究生张勤(化名)当时正从“农园”门口经过,食堂13时停止供应午餐,她看到一些工作人员正收拾餐具。“猛然听到一声响,几大块玻璃震碎了,里面有人跑出来。”张勤感到很害怕,“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赶紧跑开了。另一名研究生杜成(化名)当时正在学校上网,当他跑到农园食堂时,看到“里面冒着很大的黑烟,几十个穿着白褂子的师傅跑出来了,有一个女的被抬上了救护车”。
北大农园食堂是亚洲高校规模最大的食堂,2001年建成,建筑面积为9700平方米,共三层。餐厅的保洁员张艳(化名)感叹:“如果爆炸发生在就餐时间,伤的人就多了。”爆炸仅造成3人受伤,一位餐厅管理员,一位保洁员,一位参加招聘会的外校学生。
当记者15时20分赶到清华“荷园”时,餐厅以及门前的道路已经被警方封锁,10多辆警车及若干警察在现场工作。离餐厅约30米的路口由学校保安把守,所有经过此地的老师和学生必须绕道而行,在此等候的30多名记者甚至无法看到餐厅的大门。
记者于17时10分来到“农园”,只见正门贴着红色布告:“农园食堂因故停业,开业另行通知。”正门和西侧的双层落地玻璃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有的整块已被震碎。“农园”外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警戒线由食堂门口拉到了马路旁。警方从现场收集了近十个黑色塑料袋的物品进行检测。据在此守候的《成都商报》记者张文伯介绍,警方发言人已经于16时25分在北大谨慎地向媒体通报了情况,总共三句话:“清华、北大的爆炸均由自制黑火药引起,两边共有9人受伤;我们正在进行现场勘测,随时向大家通报情况。”张文伯认为,警方已经在告知公众,这是两起有关联的人为事故。
一场反应能力的测试
清华、北大两校在当天下午分别通过校园新闻网发布了爆炸消息,数十家境内外媒体对这一消息进行了报道。清华大学党委宣传部副部长蒋耘中在事发后4小时及时向媒体通报了所知情况,台湾东森电视台的记者对校方的迅速反应“感到惊讶”。北大新闻网在事发后1小时内发布了消息。
蒋耘中介绍说,可以排除餐厅厨房煤气、用火等导致事故发生,6位伤者均为腿部轻伤,伤势稍重的两人被转到北医三院。该校在2月26日发布的消息中称,公安人员在爆炸现场发现了用自制黑火药制作的爆炸物体,初步判断“这是一起人为制造的爆炸事件”。
关于食堂的受损情况,北大新闻网上提到“农园”西面玻璃墙体和内部顶棚遭到破坏。承建农园食堂的北京建筑工程局六建公司北大项目部2月26日早晨接到抢修指令,张经理在抢修前看到了爆炸现场,他认为“受损程度不太大”。“食堂西区北边门一米多远的地上,有一个直径七八厘米、深约2厘米的坑,一块砖头被炸出来了。这个坑在食堂过道里,应该是炸弹的放置点。旁边是样菜展示柜,柜台的玻璃碎了一地,北门口的三块玻璃也被毁,天花板有100多平方米受到冲击,上面的几十套灯具已不能使用。”由于钢化玻璃需经过三四道工序,张经理说他们16位领导和108位工人组成的抢险小组,分三班24小时施工,于3月3日前完成修缮工作。
农园食堂2月27日下午恢复营业,只剩北门门口的脚手架未拆除,西区的爆炸现场被厚塑料布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为了消除学生的恐慌情绪,北京市教委主任耿学超、北京大学副校长林钧敬等当晚特意到食堂和学生共进晚餐。
清华“荷园”的受损情况则要明显轻于“农园”。记者在第二天中午即恢复营业的餐厅看到,中部靠近出菜口的一张椅子下有明显的黑烟印记,餐厅的师傅说这里就是放置炸弹的地点。旁边手腕粗的铁栏杆被炸了一个缺口,天花板上几平方米的墙面聚集了近百个小坑,近处的两个铝制柜台上布满了浅坑。
爆炸事件中受伤人员的情况更牵动人心。在清华、北大校园网的BBS上,若干兄弟院校表达了他们的慰问。据两校发布的消息,事件中受伤的9人均为轻伤,三位伤势稍重转到了北京医学院第三医院。记者于2月27日在北京医学院第三医院耳鼻喉科的505病房看到了三位当事人。其中在北大就餐的外校学生钱坤已能下床走路,腹部的伤口尚未愈合,小腿上有几处残留着一些异物。清华大学严俭和老师在事发当晚接受了手术治疗,清华机械系的荆滔老师则是小腿骨折,里头有炸药碎片,仍需住院治疗。
“由于我们发布消息非常及时,爆炸事件并没有在学生中引起恐慌。”清华大学新闻中心的周月红告诉记者,受伤人员和学校师生的情绪一直比较平稳。
爆炸后的第二天,2003届毕业生大型就业洽谈会在清华大学东体育馆如期举行,共有近4000名大学生参加,“现场秩序井然”。不过为了防止事故发生,学校在体育馆的每个入口处放置了安检机。同时正在全校15个学生食堂和3个教工食堂全部安装摄像探头。北大则在案发后立即召集各食堂负责人,加强安全防范措施。他们对各个食堂进行危险物排查,取消所有平日供应的免费汤,以防投毒事件发生。同时派专人把守食堂各入口,严禁陌生人进入后厨。
关于作案的推测
所有关于爆炸案的警方消息仍是案发当日发布的三句话,于是黑火药作为犯罪手段成了专家分析此案的重要聚焦点。
“我不明白,咱们中国还有人用黑火药搞爆炸。”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刑事科学技术系副教授苗翠英觉得这种犯罪方式太“原始”。因为黑火药仅仅是一种发射药,“TNT这样的炸药不容易爆炸,需要发射药引爆,黑火药就有这种功能。民间用的弹药、烟火也是由黑火药制成。”在炸药的四种分类当中,从起爆药、猛炸药、发射药到烟火剂威力依次递减,和前两者相比,发射药显然“猛度、威力小得多”。
苗翠英判断,一个具有高中化学常识的人就能在化学课上配出黑火药。黑火药原料是硝酸钾、硫磺和木炭,“得到这些原料太容易了,这三样都不是管制品”。苗翠英对这两桩爆炸案的总体评价是,“犯罪水平比较低,不是报复性很强的行为”。但也正是因为黑火药的易获取性,“仅凭这条线索锁定嫌疑人不容易”。
让苗翠英觉得疑惑的是,如果作案人用了定时引爆装置,那么他应该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我们专门学侦查的本科生对定时装置都了解不多,会设置定时炸弹的人应该进行过专门的研究。”“荷园”餐厅的王师傅认定作案人没有当场引爆炸弹,因为爆炸点离最近的出菜柜台只有1米的距离,“如果他在场,我们不就把他抓住了”。苗翠英肯定了这种判断,“如果用点火线,必须有一个明显的点燃过程”。但是作案人若掌握了遥控装置,那么案发时他只要“站在3公里以内就可以了”。
中国犯罪学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犯罪学教授宋浩波认为爆炸案“不是以造成人员伤亡为目的”,宋浩波认为,从案件的发生规模、破坏力以及利用时间(分别在就餐高峰期的前后)来看,“我更倾向于它是个人行为”,如果是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或是临时纠合的犯罪团伙,“犯罪手段会复杂得多”。
由于获取的信息不多,宋浩波声明他的判断只是基于推测,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作案人对两所学校的作息时间、人员活动规律比较熟悉,“现在学校的开放程度大,校外的人很容易进去”。
中国政法大学研究犯罪学的王牧教授则不愿做太多评价,因为“一来现在获取的线索很少,二来犯罪形式有很多特殊性,不能用常规方式对某个案件进行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