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活圆桌(229)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乐队轶事
李耀峰 图 谢峰
我读大学时,是校乐队的贝司手,我们乐队共四个人,一个吉它手,一个贝司手,一个键盘手,一个鼓手,也是队长,乐队主要的职责就是为学校的舞会伴奏。我们的鼓手,个子不高,能说会道,是校学生会主席。当鼓手纯属利用职权混入乐队,目的就是为了和女孩子套近乎。不过你还别说,鼓手还真比其他乐手受女孩子的欢迎,演奏时他旁边经常会站些MM看他打鼓。如果是PLMM,那么可怕的事情就会发生了,他为了显示自己的高超鼓艺,开始频繁地加起“花”来。所谓“花”就是轮鼓,说得简单点就是把那些大鼓,小鼓,吊钗乒乒乓乓很密集地敲上一轮。当然这里面有很多种复杂的花式,在舞曲中一般是在乐曲的两段中间或是结尾时用,平时就打正而八经的慢三,慢四拍,以便跳舞之人能踩准节奏。但如果有PLMM在旁边,他就顾不了这么多了,随时随地就加上大段大段的“花”,手舞足蹈,动作夸张,像只疯狂的八爪鱼,一轮一轮把所有的鼓啊吊钗啊都敲得山响,根本没什么章法,很难听得准其中的节奏。我们乐队其他成员这时候全都对他怒目斜视,他却混然不觉。旁边的MM可是觉着见到了高手,笑盈盈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佩服之色溢于言表。最可怜的是下面那些跳舞的男男女女,脚下立马乱了方寸,眼光都疑惑地看着这位亢奋鼓手,想他今天发了什么神经。
乐队后面一般是严禁走动的,因为有很多电线,插座,容易碰掉。有一天正演奏时听到后面“哎呀”一声娇呼,好像有人绊到了什么。与此同时,电子琴、电吉它、电贝司、麦克风全部息声,眼前也一片漆黑——谱架上的灯也灭了。偌大的体育馆里,突然间显得异常安静异常空旷,惟一还响着的就是架子鼓——它是惟一不用插电的乐器。鼓手反应还算快,马上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知道鼓点不能停,否则整个体育馆非炸了锅不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敲。当时是绝对的独奏,这时候是该他玩些轮鼓,活跃活跃气氛的时候了,他却偏偏什么花样都玩不出来了,只有“咚咚恰咚”“咚咚恰咚”单调的鼓声在体育馆里孤独地回响。跳舞的人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但节奏还在,他们就机械地继续照跳不误。而我们乐队其他三个人,都把乐器放到了一边,全部几乎都趴在了地上,干嘛?在地上摸索着找插座呢!
再说我们的键盘手吧,他是个老实人,琴弹得还行。有一天在舞会时,一个正学电子琴的PLMM紧挨着坐在他身边,很认真地看他弹琴,我们都在想这小子还不心猿意马,今晚怎么也得弹错几个音。结果,那晚楞没错一个音!但就是低音出得少,几乎没有!我们都觉得很奇怪,心想是不是琴坏了,开完舞会问他,结果他说他没敢弹。我们才明白。原来那女孩坐在他左边,而键盘乐器都是左边低音,右边高音,他想要弹低音,得把手越过女孩的胸前,才够得着低音键,这样手就有可能碰到女孩的胸部。他为了避免不碰别人的胸部,又舍不得她离开,解决的办法居然是整个晚上舍弃了低音!
辞典的花言巧语
费小小
有人把小说写成辞典,就有人把辞典写成小说。区别只在小说主角有名有姓,俗语的主角是芸芸众生。老早买了一本习语辞典,一直没遇到需要查的习语,看了几条发现它可以当故事书看。作者自知:“也许一些词条看起来过于荒诞不经,但实情往往比虚构更离奇。”
有一则叫“偷窥的汤姆”:出于情欲的好奇,通过偷窥以获得快感,尤指偷看妇女脱衣。故事发生于11世纪,莫西亚伯爵建了本尼克修道院,周边发展起了考文垂市。短期内他就征很高的税,居民如数付出的话,生活将无以为继。居民们连续数日强烈抗议,无奈之下莫西亚伯爵说,只有他老婆裸体骑马穿行街道后他才会取消税收。伯爵夫人很同情居民的处境,她和市民达成一致:她骑马裸行的时候市民们拉下窗帘。只有偷窥的汤姆,一位裁缝,在她裸行的时候实施了偷窥,以致被弄瞎了双眼。
“猫有九条命”这样说:三千多年前埃及人就驯化了猫,把它们当作自己家庭的一员。猫死了以后,下葬前也会被做成木乃伊,家人会哀悼之。杀猫会被判处死刑。因为受到如此的照顾,猫不会早夭,其他动物的求生本能日渐衰退,只有猫还保持着,以至于人们相信猫有九条命。
风靡一时的《魔鬼辞典》里这样解释“辞典”:这是一种恶毒的学究式的东西,发明它的目的是妨碍语言的发展,使之变得僵死呆板。不过本辞典是有用的工具。我想语言的发展有自身的逻辑,没那么容易就被阻碍了。这本辞典里还有一则“宴会上的骨骼”:古埃及有个风俗是宴会时一个座位上摆着一具骨骼,提醒在座各位“人是有死的”。当然现代人可不买那一套,该乐就乐,根本想不了那么多,所以现在多将这个短语解释为“令人生厌、扫兴的人(事)”。看一本习语辞典还学到了些动物知识。“一对鸽子”说的是龙凤胎,因为鸽子孵蛋时总是一雌一雄;英语里的绿帽子由布谷鸟变化而来:它把蛋下在别的鸟的巢里。
春秋香辣蟹
阿萝 图 谢峰
照那些老派的讲究食分四气(温、热、寒、凉)菜有五味(酸、苦、甘、辛、咸)的主儿来看,所谓香辣蟹的这样东西,绝对是颠倒阴阳四时,没有道理可讲。《吕氏春秋》说,春夏秋冬孟仲季,该吃什么,就得吃什么,吃错了不该吃的东西,就会“风雨不时,草木早槁,国乃有恐”。吃香辣蟹的主儿,可不管这个。从春到夏,入秋立冬,但凡到了饭点儿,那些有点儿名的挂着香辣蟹招牌的川菜湘菜馆子,门口要没有十几个派号等位的,真就是奇了怪了。
不说节令,单就蟹而香辣烹之,也够让讲究美食的人踟蹰一阵。吃蟹,向来讲究的是淡调味急火蒸,务必保持蟹肉的鲜香甘美为要。当年梁实秋写蟹,引了陆放翁的诗“磊落金盘荐糖蟹”,说是螃蟹加糖,未有所闻,因而咄咄称怪。要是他看到如今铺天盖地的“80余种药料融于蟹中”、“香辣大闸蟹”的宣传,不知会有何感想。哀梨蒸食,亦不过如此吧!
可是所有这些,都没有妨碍香辣蟹的大红灯笼转瞬间挂遍京城内外,甚至连我们家门口卖包子馄饨的小铺子,也早早打出“正宗新派香辣蟹”的招牌,居然生意也颇为红火。虽说存在即合理,蟹之“热辣”至此,也足以让人讶然。
有个叫符中士的人,写过一本书叫《吃的自由》,里面讲辣椒的一段话被许多人生发为“麻辣满天下”的原因——“辣椒实在是妙……因为生活太平淡而厌世的人,有了辣椒的刺激,生活变得丰富多彩,也会绽开笑脸。征服欲强的人,征服社会征服自然没有能力,征服萝卜白菜又不够意思,辣椒勇猛暴烈而不会反抗,是最理想的征服对象。一向自卑的人,其他方面皆不如人,有了辣过人家的优势,就足以自慰了。”
把辣上升到这样的理论高度,犹如提升了俗世的生活,细细想来,其实没什么道理。若说那些招朋引伴同去吃“香辣蟹”的人,先都想着如何“辣出情趣,辣出自信”,这就未免和领袖说过的“不吃辣椒不革命”一样,成了笑谈。说到口腹之欲,总是以欲说欲,来得比较明心见性。
要说香辣蟹,就是市井的,颠覆的,俗的,能够以非常低的成本获取口舌快感的最大化手段。它对蟹的品质并不挑剔,青蟹黑蟹,天然或人工养殖,都是好原料,做出来味道没有太大的差异。反而是矜贵的大闸蟹,一旦“香辣”,只有暴殄天物足以形容。吃香辣蟹的工序简单,用不到传统的蟹八件,据案大嚼,蟹壳满地,也是乐趣之一。香辣蟹对厨师的手段要求不高,对食客的要求也不高,这就具备了流行所必需的两大元素。
有个牛人说过,当某种商品成为流行时,考察这种商品的购买者比考察商品本身,更能找出它流行的原因。当某种事物成为流行时,你拒绝它,不是拒绝这件事物本身,而是拒绝流行。
厨房花烛夜
杨不过
我曾经很想做个在厨房忙碌不已的女人,这是一种想嫁人的欲望,后来发现做家庭主妇无望,就望梅止渴地喜欢上了各式美食节目。记得看过一个节目,两个意大利帅哥在厨房忙碌了大半天就为做一个小芝士饼,完工后还用一只碗做成模子,将糖汁细细地浇在上面,做成一个玲珑剔透的小罩子,这些华而不实的装饰让我深深着迷。在法国的朋友说经常有闻名世界的大厨在电视台主持节目,风采极佳,可惜我看不到。
据说在法国,会开生蚝的女人都是单身,因为这些活计都是男人才干的。尤其是漂亮的女子,更是不用掌握这门手艺。毛脚女婿去丈母娘家的时候,生蚝开得又快又好是可以获得加分的。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会熟练开生蚝的女人无疑是寂寞的,但也无可奈何。是啊,我也曾幻想做一个十指不沾水的小姐太太,但经过生活的历练现在已经俨然成了一个粗使丫头,热中于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汤,知道生地乌鸡汤健筋壮骨,桃花冬瓜盅利湿清热,还可以减肥。而羊肉配当归和生地黄可以补气补血,甚至知道这是《千金方》里的方子。假以时日,我肯定还能学会修抽油烟机什么的。
可是,成为一个可以独自应付生活的女人却并非我所愿。每当这时候我就不由如托马斯·哈代般长叹:为什么优秀的男人总被差劲的女人吸引,聪明能干的女人却被龌龊的男人玷污?为此我经常陷入忧郁,而对我来说,治疗忧郁的一大妙方即是狂吃,伟大的毕加索对情人说,我爱,在人生的苦海里,与你一起吃饭是我最快乐的事。
也许男女之间也不过如同吃饭口味的不同,狂爱生鱼片抑或榴莲的人旁人一定难以理解。而某些人几十年未尝试过吃辣,一试之下竟不能自拔。我希望在这个浩瀚无涯的世界上遇到独沽一味的好男人,但明白自己并非布列塔尼海胆或是鲟鱼子,不能奢望永远被宠爱。
赵咏华有一首老歌《早餐》,唱的是要让心爱的人天天在奶油香里醒来。我也想要现在有一个可以令我早起做早餐,以及放好温热洗澡水的男人。我不认为自己有坚持这样做的耐心,只是希望幻想的生活能在想要的时间来到,太早或太晚都很悲惨。比如,在20岁的时候我梦想带着可爱的孩子去花园散步,每天为老公做点心,但30岁时一定希望还可以青涩动人。
文 / 李耀峰 费小小 阿萝 杨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