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中的法国犹太人

（文 / 王星）

法里领导的“法国犹太解放运动”组织宣称目的在于寻求和平解决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关系的途径 

法国一所犹太教堂遭到恐怖分子的袭击  

2003年1月3日下午，现年34岁的加布里埃尔·法里(Gabriel Farhi)正独自一人等在位于巴黎11区的犹太教教堂里。按照他后来向新闻界透露的说法，每周五下午礼拜前他通常都在这里接待来访的客人。门铃响起，法里打开门，一个男子高喊着“Allahou Akbar”朝他的腹部捅了一刀，随即逃走。

据法里事后对法国警方的描述，袭击者身高约1.75米，说话带法国口音，行凶时头戴摩托车头盔，为防止真实面目被发现还拉下了头盔的面罩。事发后法里被送往附近的Saint-Antoine医院，但因为伤势不重，当天稍晚的时候便出院回家。

法里是“法国犹太解放运动(Mouvement Juif Liberal de France)”组织在巴黎办事处的负责人。这个规模不大的组织由法里的父亲丹尼尔·法里(Daniel Farhi)在1977年创建，组织成立的目的在于寻求和平解决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关系的途径，与“犹太教革新世界联盟(World Union for Progressive Judaism)”保持有密切关系。在巴黎，“法国犹太解放运动”组织名下只有两所犹太教教堂，另一所位于巴黎15区。两所教堂的日常活动都围绕着纪念死在大屠杀中的600万犹太人以及如何将犹太教义融入现代生活之中。

事发当天早晨，法里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收到一封恐吓信，信中称他为“巴勒斯坦的敌人”，并且发誓说将以他的鲜血“报偿我们在巴勒斯坦的兄弟”。去年5月，法里所在的犹太教教堂曾发生火灾，但当时法国警方将火灾的原因归结为电路故障。这天法里收到的恐吓信中却提到：“我们已经焚烧了你的教堂，如今我们要直接对你下手。”

事发第二天，法里在接受法国电视二台的采访时表示：“这次袭击实在出人意外，因为我一直在为创造一个和平的中东，为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间建立公正而持久的和平而努力。”在遭受袭击前的一段时间里，法里正在致力建立该社区的犹太人和其他信仰居民间更密切的联系。

在周五逃过了一劫的法里1月6日再度遭到袭击：他停在自家住宅前的车子被人点火焚烧，成为法国新年期间在街头被焚毁的300多辆车子中的一辆。

这一串袭击行动在法国遭到了广泛的抨击。法国总统希拉克称刺杀行动为“一种充满仇恨的行为”；法国内务部部长萨科奇参加了在“法国犹太解放运动”名下的犹太教教堂里举办的支持集会；曾在去年遭受一名憎恶同性恋的穆斯林袭击的巴黎市市长贝特朗·德兰诺埃(Bertrand Delanoe)则指责这一事件为“令人发指的恶行”。巴黎市警方也已于1月4日开始正式调查。

然而，所有这些抨击与谴责只证实了居住在法国的超过45万名犹太人的一种忧虑：反犹太情绪正在法国重新抬头，自从中东爆发一系列冲突以来，法国的犹太人社团已经成为多起暴力事件攻击的目标。警方记录在案的事件有几百起，而根据犹太人社团内部的资料显示，至少还有几百起未经报案的类似事件。这些暴力事件包括对犹太儿童或老人的人身袭击，试图破坏、焚烧或摧毁犹太教教堂、墓地以及学校。在其中最恶劣的一次事件中，法国贫民区的一所犹太教教堂被完全焚毁。这些事件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被法国媒体报道。

去年夏初前后，由于新组阁的法国政府强化犹太社区附近区域及其相关设施的治安管理，类似暴力事件的数量已经大幅度下降。就这层意义而言，法里遇刺的事件是相当长时间以来在法国发生的第一起针对犹太人的暴力事件，但这一事件却在法国的犹太社区内造成了大范围的恐慌，因为法国的犹太居民已经开始彻底怀疑法国当局能否有力量真正保护自己。法国规模最大的犹太人保护组织“Conseil Representatif des Institutions Juives de France”如今也只能表示：希望此次事件是一次独立的事件。

许多居住在法国的犹太人指出：在巴黎的不少大学与沙龙中都充斥着一种将中东问题单纯地归结为以色列单方面责任的论调，而这种论调正为法国街头反犹太的暴力活动提供了“合法”的借口。去年12月，巴黎一所知名大学的管理层曾经向欧盟提交一份动议，建议延迟欧盟与以色列间的一个合作研究项目，理由是：欧盟向以色列提供援助资金就是在明显支援以色列政府。针对这一动议，今年1月6日，以法国哲学学者贝尔纳一亨利·勒韦(Bernard-Henri Levy)为发起人的几百名抗议者在巴黎左岸的Jussieu大学举行了示威活动。勒韦在示威过程中谴责说：“提出这种动议的教授本人就比巴勒斯坦的极端主义者还极端。”

根据法国负责办理向以色列移民的机构“犹太办事处(Jewish Agency)”今年1月统计的数字，2002年共有2566名法国犹太人移居以色列，这一数字几乎是2001年同一数据的两倍，并且创下了自1972年以来的最高记录。该办事处拒绝将这一增长完全归结于去年在法国各地蔓延的反犹太情绪，而将此解释为犹太人叶落归根的本性，但以色列政府本身已经将这种大规模的移民浪潮与法国境内的反犹太情绪联系在一起，而许多目前尚居住在法国的犹太人也认为他们越来越难于公开自己的犹太身份，以至不得不采取一些以前他们无法忍受的措施(包括避免穿戴暴露自己身份的服饰)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1月7日，《世界报》采访了现年20岁的法国犹太裔居民朱丽。在目睹了自己的两个朋友因身着犹太服饰而遭袭击后，朱丽正在准备离开这个国家。朱丽的话应该能代表如今不少法国犹太裔居民的想法：“以前我们曾经为自己是法国人而感到骄傲。但一切都变了。现在我们只为自己是犹太人而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