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物的视觉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菲必)

左图:川久保铃设计,《女伯爵》的21世纪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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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女伯爵》,范•代克。事实上,17世纪没有女人胆敢像她那样赤裸  

“仅次于情人爱抚的,是好的布料。”约翰•加里亚诺在自己的每一季时装秀里都在强调这一点。詹妮弗•洛佩兹显然是此信条的拥护者,她那件出名的绿色范思哲晚装,柔软的丝绸把她衬托得像淫荡的米罗维纳斯。演员切尔•塞维加和她的朋友塔拉•萨博科夫,也在奥斯长之夜穿上了创造性的布料。当她们在红地毯上出现时,看起来就像从发了霉的希腊水瓮里跳出来似的。塞维加穿了17世纪式的白色古典长袍,萨博科夫那件沙砾色的晚装领口,醒目而诱惑地将人们视线滑向她漂亮的锁骨和晒得黑黑的手臂。这就是织物的美丽——隐秘的同时也是暴露。

自从古希腊发明了供装饰用的织物,技术即与艺术共存。这些织物在雕刻、绘画中大量出现,精细地在女性躯体上体现其纹理与质地。但它们的艺术影响力反倒比时尚中更为有力。美国国家画廊目前正举办的展览《织物的视觉:美术中的服装与织物》所有参展作品为70件,也包括雕刻和摄影类作品。

在雅各布的作品《弹奏维金纳琴的女孩》(1675年)那富有煽动性的绸缎衣着前,你感觉它最强有力的因素就在这里:这是幅巧妙地带上色情意味的美术作品。看她那背影,绸缎长袍从骶骨骤然下降,其曲线酷似刀锋,你不禁要想这真的是她的身体吗?她怎么走?怎么跑?怎么跳?

在艺术编年史里,对织物的撰写显然匮乏。这个展览算是一个少见的例子。“织物在历史里显然被忽视了,许多艺术家对衣服的观点是它们是画面的点缀,与叙述姿态无关。”视觉艺术教授根•多伊说。在她最近出版的《织物》一书里,讨论了布料的发明及其相关艺术。许多艺术家留下了有关织物和服装的作品,对约瑟夫•冯•艾肯这样的行家(一个1720年从安特卫普来到伦敦的画家),他为贵族画像,整幅的画像收费20个几尼。详细描述服装需要另外收费,当时风俗是越是出名的沙龙艺术家越是要另加佣金,以此提高声望。

达•芬奇曾经在他的作品里强调布料。嗜好亚麻布蛋彩画的他在1470年至1480年间做了一系列织物研究。他也写下关于织物的描述,强调艺术家应描绘衣着与人体之间的联系。“织物应是如实描述,”他写道,“这就是说,如果你希望描绘服装,那就有纹理地去描绘。”一些受此影响的文艺复兴时期画家的作品也在此次展览中出现,他们往往带着一种敬意去描绘衣服。

20世纪初的设计师们则是文艺复兴时期重视时装的延续。他们在20世纪早期进行了剪裁革新:Vionnet夫人的斜线剪裁,Gres夫人喜好打褶和丝绸服装,她们从古希腊服装中寻找灵感,诸如凯顿式衬衫、古希腊男式短外套、古希腊女式大披肩,这些都成为今后服装发展的重要基础元素,例如后来的罗马宽外袍。这也使19世纪下半叶的服装朝自然健康的方向发展。

20世纪初的作品使古典主义成为可行有效的时装选择。这些设计成为后来时装大师们的设计来源,例如赫斯顿、三宅一生、当娜•卡伦、范思哲兄妹、约翰•加里亚诺和汤姆•福特,他们将技术引伸至更远。

展览里有卡鲁匆匆画下一名艳丽的妇女穿着华丽的深蓝色裙子,马蒂斯的《蓝衣女人》重现了19世纪晚期服装,丰满的妇女套着大蓬蓬袖子——诸如此类的传统服装,当然也不会永远有趣和讨人们喜欢。在拍摄电影《多莉》里,芭芭拉•史翠珊拒绝穿19世纪标准流行的大蓬蓬袖的服装,她说不喜欢自己穿上去的模样。

尼可•基德曼也抱怨说在电影《红磨房》里的羽毛装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硕大的火烈鸟。在国家画廊展览的两幅作品——图卢兹•劳德累克的《滑稽戏》和《红磨房里的英国人》,恰恰是电影《红磨坊》的服装设计凯瑟琳•马丁大量的打褶设计的灵感来源。《红磨坊》赢得了该年奥斯卡的最佳服装奖。事实上,观看《织物的视觉》展览有点像看电影《红磨房》——在走廊里观看那些作品,人们仿佛走在一个巨大的服装盒子里。但这个盛大的展示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纺织品,满载着各种各样的服装,其间至少有5个世纪的跨度——一场服装设计秀,特殊的主题,传递特殊的信息。

这些信息之一就是时尚如何在艺术家手里描绘的。事实上,尽管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早已真正认识到服装和人体之间的联系,但是当它延伸至美术上,许多艺术家还是倾向于幻想式的。许多时尚学家常常用绘画作为某个时代的时尚记录或者证据——因为艺术家画下某人穿着某衣,他们就断定人们穿的就是这样。事实上,一幅画就是一幅画,画者可以自由地画,他可以发明某种服装或者随意把它改造为符合他心里的标准形象。

肖像画几乎和时尚杂志和摄影的意味相同,都带有记录的热望。在摄影发明之前,画像是人们最重要的展示自己的机会。如果你愿意,尽可以改来改去。最伟大的画家创造了一种美学理想的美——他们确定了一种标准,就是人们尝试像画中一样快活地生活。

一个例子说明画家的作品往往不能当真。例如17世纪没有女人胆敢像范•代克的《女伯爵》那样赤裸,这个奢靡妇人穿着丝绸露胸服装,一件大丝绸围巾却突兀地围绕在胸前。依照时尚学家安妮•霍兰德的说法,这裙子尽管是17世纪的,实际上是16世纪的设计:“低领服装不需要装饰,一方面有碍外观,另一方面对皮肤不好。”

范•代克是巴洛克风画家,他生活在一个需要大量装饰的年代,他的作品往往复杂而且充满了戏剧性。无疑他常常随意改动那些服装,这似乎是因为他很清楚它们:他父亲是安特卫普一个成功的布料供应商人,从小和布料打交道,他特别地熟稔,自然女伯爵的衣服也是经过如此办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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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图:川久保玲的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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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伍德霍尔夫人》,177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