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听孩子说话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邱海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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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岁的缅甸男孩已经端起了沉重的枪

儿童大会上的中国女孩

金泠彦今年17岁,是上海市市西中学的高三学生,她和另一位来自北京的女学生代表中国儿童参加了此次特别联大。我国儿童代表的选拔是在去年4月进行的,金泠彦和来自全国各地的60多个孩子参加了首届中国儿童论坛,3天会议中孩子们自己确定主题,展开讨论,最后选出了代表中国参加亚太和国际儿童论坛的代表。“所有儿童代表都是我们自己选出来的。”金泠彦说起当时的经历,语气中仍然充满自豪。

“我们的活动安排没有政府代表团多,不过更加自由。”金泠彦说,“最初两天我们参加的是亚太地区儿童代表预备会,由联合国协调员和代表团的老师为我们介绍联合国情况、回顾儿童大会历史,相当于一个吹风会。5月5日儿童论坛正式开幕,第二天就进入分组讨论,所有参加会议的儿童代表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7个专题讨论组中的一个。我选的是‘尊重并促进儿童的参与和合作’。”

“为什么要选这个话题?”本刊记者问。

“本来想选‘与贫困作斗争’的,因为中国有‘希望工程’。”金泠彦说,“不过后来我想到自己毕竟来自大城市,对贫困没什么切身的体会,讨论时很难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儿童参与精神被调动起来,我们就能更加了解自己的生活环境、更好地成长和保护自己。我想无论对城市和乡村的孩子,这一点都是很重要的,所以就选了这一组。”

“讨论会上大家都说些什么?”

“挺自由的,没有大人的干涉,我们一般是心里想到什么,嘴上就说什么,有的争论还很激烈,比如什么叫参与合作,现在面临什么样的问题,如何解决这些问题等等。”

“你肯定你们说的话会对大人有影响?”记者故意问。

“当然有了。”金泠彦说,“每个组讨论的内容最后都被整理成文件,交给联大,开会之前联合国已经拟定了大会决议草案,我们的意见在修订草案时都被考虑进去。我们所做的就是把全世界儿童的心声带到联大,反映在最终决议里。”

儿童论坛之后召开的是特别联大,只有政府团代表才能参加,不过金泠彦一点都没闲着,因为那三天联合国大楼里有数不清的非政府组织会外活动,有关于战争与儿童问题的讨论,有横滨会议(有关童工和性剥削)的后续活动,金泠彦报名参加了主题为“儿童友好城市”的座谈会。“我从小在上海长大,亲眼了目睹了上海翻天覆地的变化,深深感受到一个城市的文明程度直接影响到这个城市儿童的生活质量。对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来说,城市化对儿童的影响更加深刻。”

参加座谈会的儿童代表被分成几个讨论小组,由于金泠彦出色的表达能力,她被组员们推选为小组代表。“我们组有12名成员,有来自非洲国家的、拉丁美洲的、还有一位香港地区的女孩。我们的任务是要讨论自己心目中的儿童友好城市,然后将我们的心声传达给所有参加座谈会的人。”金泠彦说。

最让金泠彦感到有趣的是,为了解决语言问题,孩子们想出了一个好办法:用绘画的形式将心中所想呈现在纸上。“一个越南女孩提议:我们的画可以分成两部分。左边是现实城市中存在的问题,用黑笔绘色。右边应是彩色的,因为那是我们理想中的儿童友好城市。”

金泠彦画的黑色部分是这样的:纸的左下侧是一个大工厂,顶上竖着高高的烟囱,黑糊糊的浓烟布满了上方的天空;墙角有一个污水排放管,不断有黑水排到河里,河岸上站着两个儿童,哭丧着脸,手中提着一只空的水桶,一滴大大的眼泪中写到:“我们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喝不到干净的水……”

“画笔和纸拿在手里,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上海的环境污染。”金泠彦说,“每天放学路上,我们都会被来往汽车排放的废气呛得喘不过气;还有被污染的苏州河,住在河附近的儿童无疑是最大的受害者。”

金泠彦还绘声绘色地描述其他孩子的作品:“一个苏里南男孩画了一本厚厚的书,一个孩子伸手去拿,却怎么也够不着。书的封面上写着:‘我想上学’。一个非洲女孩画的是童工:画上的小女孩头顶着个大箩筐,面颊上满是眼泪,身后是举着皮鞭的监工。还有幅画左边是一支香烟,一旁写着:儿童远离毒品,右半部分则是另一番情景,所有儿童脸上都是笑盈盈的,有的在阳光下跳绳,有的在树下荡秋千。在另一幅画上,有崭新的医院和学校,一旁写着:平等的受教育权和医疗保障。香港女孩画了一幢高楼,每一层都挤满了一个个小脑袋。我问她这是什么意思,于是她在高楼的顶上添上了Children ’s Council(儿童协会)的字样。”

第二天的全体会议上,金泠彦做了5分钟的精彩发言,女孩对自己的表现感觉很满意:“我做到了尊重每个组员的意见,让他们的想法都得到了表达。”

让金泠彦高兴的是,为期一周的会议让她结识了很多好朋友。“我收到的礼物中有一双蒙古小靴子,一个日本男孩送给我一对纸灯笼,我送给他们中国结和剪纸。”

记者最后问她,“你觉得大人们应当怎样看待孩子的意见?”金泠彦想了想说:“当然不能完全按对待大人的方式去理解,这次大会我看到的最小的儿童代表是一个七八岁的德国小男孩,可是真正参加讨论的都是像我这样的大孩子,可能我们的想法更成熟一些。儿童的想法自然不够全面,有时候甚至很偏激。但有一点我们比大人强,那就是我们的内心感觉更敏锐。大人们要想更好地保护儿童,就必须倾听这种来自儿童内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