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跑跳爬啊走
作者:舒可文(文 / 舒可文)
庄辉:《6月28日·茶山镇》
何岸:《关于个暴力的15个理由之五》
史金淞:《甜蜜的生活》
促使庄辉做这个装置的是深圳一份周刊上登载的一个女孩的故事。该女孩是一个19岁的打工妹,一天中午,在她打工的工厂外,一个喜欢她的小伙子和另一个人在路上拦住她,掐住了她的脖子,之后她就晕倒了。等她醒来时候,两个眼球已经被摘掉了。当她被人们发现送到医院时,医生说,这是有非常高超的眼球摘除术的人干的。
也许是这个故事中的恶性太过居心叵测,所以庄辉听起来有戏剧中训世的意思,他就把那种意思做成了这个装置: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坡地上,鲜花,稻谷,青草,这些用塑料做的假东西,在用灯光代表的阳光下显出无比生机。悬吊在展厅天花板上的粉红色棉花团是一朵朵祥云,站在这个舞台般风景中心的是故事中的女孩,灯光照得她既亮又孤单。远远看去她像是在作诗,其实她的手遮住的是流血的眼睛。
这件装置在北京远洋艺术中心举办的“跑跳爬走”展览上展出。庄辉说,他听到这个故事后,就一直考虑怎样把故事讲出来。对于他来说,这个故事中的绿色山坡,小伙子说的“喜欢”,女孩的青春都是人间的灿烂之物。但摘除眼球技术中体现的冷静和贪婪,使那些灿烂之物顿时虚假起来。他最后选用了鲜艳发亮的塑料花草做材料,做成了这个场景式的装置,这是他记忆中样板戏里展开故事的场景,也是中国寺庙里惩恶扬善的泥塑场景。一切都是虚假的灿烂,灿烂中一切都更加虚假,灿烂得让人痛苦,不知怎样接受。
在此之前,庄辉让人们熟悉的是他的“集体留念式”摄影作品。在几年前当代艺术中流行关心个人的另类观察,或关心由知识结构推延出的思绪的时候,他那种朴素直接的作品非常显眼。都说本土艺术是要利用本土的文化资源,但每个人利用的都是自己记忆中深刻的印象。庄辉的“集体留念式”摄影几乎是直接搬用了我们每个人都曾经置身其中的场景,他到工厂、部队等人群集中的地方,组织大型集体留念照片。相比起很多利用民工或非艺术人群做作品的,庄辉是最直接地把他们作为作品的主角而不仅是材料,直接讲述由他们的状态启发出的诗性和视觉想象。
“跑跳爬走”算是今年比较大的展览,有15个人的作品展出,其中有一些是非职业状态的艺术家。展览名字由这4个简单直接的基本动词组成,是因为这些艺术家们“试图找到脚踏实地的感觉”,“以最大的差异寻找最后的相同点”。策划这个展览的张离说:“我们也感受到艺术与社会越来越深入和广泛的连接和互相参与,热爱生活的人们将寻找更多机会使艺术成为人性必要的条件,而艺术家将会成为一名普通的社会成员。”
基于这样一种从热爱生活出发的立场,这里的大多数作品的确都是直接从常态的生活细节或真实的社会传闻启动想象。一进展厅的门,首先就闻到一股浓腻的糖味,它来自史金凇做的装置《甜蜜的生活》,这是一个生活用品的系列,瓶瓶罐罐、电话电脑、烟灰缸、小镜子……长长地排列在一个悬吊的木版上。所有这些东西都是在实物翻模里灌上熬化的糖制作的,绝对仿真,因为糖金光闪闪和它的可能融化而倍显脆弱——这一层失真正是作品的可读空间。何岸的玻璃钢雕塑《关于暴力的15个理由之五》是他的新尝试,关于暴力,他原来拍过很多照片,拍摄一些由心灵伤害外化出而来的身体伤痕,这些外在伤痕是被精心挑选精美地勾画在人的身体上。《关于暴力的15个理由之五》则是一组大大小小动态中的人,这些暴力形象都有经由科幻电影“美学化”的姿势,被好莱坞解释和启发的暴力形象好像已经成为人们对暴力的幻想,而成为社会性的视觉理解的一个部分。
像他们说的热爱生活那样,他们对艺术的热爱也注意到了要“把活儿做细,做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