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圆桌(183)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刀口 无忌 戈登 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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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点颜色看看

刀口 图 谢峰

在电脑上拼出这行单词时,盖茨的WORD系统给了我一句出错提示:“有重复单词。”我再次由衷对这软件表示十二分钦佩。它居然能区分中国式英语和美国式英语的不同。如此神奇。回过头来说,“给你点颜色瞧瞧”是句中国俗话。把每个单词直译过去,就是“Giveyousomecolortoseesee”。这是一个非常著名的中国式英语的噱头。当然,中国式英语的标签是“英国人美国人都听不懂”。所以,它只能是噱头。

若干年前,美国人就领教了这种颜色的厉害。当时美国销量第一的科而盖牙膏进军日本市场,尽管不惜血本采用了多种促销手段,但结果还是在日本狮王牙膏的抵抗下一败涂地。据分析,科而盖牙膏就败在颜色上。“科而盖”的颜色以红色为主,在美国人看来它象征着生命和活力,是快乐美好的颜色。没想到日本民族崇尚喜爱白色,而“狮王”正是白色。

机敏的美国人很快反应过来。在肯德基,他们将所有的店铺颜色一律定为橙色。因为据美国科学家研究,橙色能令人食欲大增,而且吃好后不愿久坐(这后一点不知从何得来),一举两得。

而箭牌口香糖,则通过不同的颜色变换来细分市场,赋予黄色以强健、白色以纯正、绿色以清香,使市场占有率哗哗上升。“给你点颜色瞧瞧”的有效性不仅于商品外包装、店面装潢,米兰、巴黎等时装之都每年都会发布关于下年度的流行色的预计,以此引导女性对色彩的偏爱或需求。事实上,这种“颜色”引导已不仅于时装,而蔓延到整个服装业。

我有印象的是前几年有一阵子流行“闪色”,是种亮亮的由橙色延伸出来的色彩,风靡了大半个中国。甚至当时身处小城的我都有了一件“闪色”的棉服,并大大地出了一阵风头。

而这几年,女性服装颜色主导的趋势更为明显。新装上市时,数数商场里占服装最多的颜色,一准是那年的流行色。

更据几位女性朋友私下切磋,女人在一段时间里对一种或二种颜色会产生不可逆转的偏向性。譬如朋友小Z,去冬今春,一直很喜欢米色系的衣服。米色的风衣,浅咖啡色的毛衣,深咖啡的靴子,像根巧克力冰棍。而另一朋友小W,新添的衣服全是绿色系。草绿的毛衣,豆绿的马夹,豆绿的棉褛,像根鲜嫩的小葱。

前几日去一饭店,招牌蓝底白字,忽然间,小葱、巧克力冰棍加上我就失去了食欲。后来才知道,蓝色会抑制人的食欲。“蓝底白字”的招牌绝对令人“望牌止饥”。联想到英语的蓝色——“BLUE”,另有忧郁的意思,一忧郁可不就没食欲?可见,“给点颜色瞧瞧”的文化从根本上来说各国还是相通的。

环保的主义

无忌

我发现但凡这样的人——上苍保佑他们吃饱了饭,还赐了一个不错的饭碗,还保佑他们多喝了点墨水,都爱宣称自己是“环保主义者”。

见的多了,我觉得虽然他们都属于“环保主义者”的大范畴,但是又可以分成好些流派和主义,和搞文学的、搞艺术的一样。

一个朋友是“抽象派”。一次她带我去吃一家烧烤鲫鱼,是现杀现烤的,虽然地方简陋,只提供一次性饭盒和木筷,味道却是一级棒。正吃得眉花眼笑,另一个朋友打电话来说,正在川西草原上打野兔,一枪一个准,可好玩了。我朋友接了电话,就郁闷起来,对那些野兔命运的担忧,使她口里的鱼变得难以下咽。这人总这样,在她看来,眼前的、自己想吃的动物就活该千刀万剐。知道她形容某种东西好吃怎么说吗?她说:“看着杀的,可新鲜啦!”而那些远在天边的藏羚羊啊,野马啊,她要听说有个三长两短,则会寝食难安,感同身受。

有一位“驴友”是“超现实主义”。西藏、新疆、稻城、婺源,都曾留下他不倦的足迹。因为他是媒体工作者,又拍得一手好照片,所以每到一个地方,总会得到当地有关部门的善待,很简单,人家就图他有点话语权。每次接待单位的同志眼见他耳热酒酣了,嗫嚅着提出自己的要求时,他总会语重心长地说:“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想的,除了开发,还是开发?看看这里的人民抬头见蓝天,出门就是青山绿水,真正的诗意栖居啊!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不付出代价的事情,开发是把双刃剑,你们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最为宝贵的环境资源啊!”他全然忽略了:自己刚刚吃下的,正是免费午餐。

还有一位网友,平日里也和我们一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总说人类其实只是一种灵长目杂食性动物,食物链里特殊的一环。但和很多人不同的是,他春天去山上种树,周末和同仁们提着塑料袋在闹市区回收废电池,五一、十一长假去乡下向孩子们宣传环保基础知识,最新的计划是去可可西里索南达杰保护站做义工。一次看见他在电视里侃侃而谈:“环保当然是以人为本的,是为了我们人类在更美好的环境里生活。”说得真是挺实在。那么,他算“人本主义”阵营的吧。

还有一些很小的派别,听说过没见过。比如以环保的名义杀人越货的“环保恐怖主义”,比如《诺丁山》里那个女孩,只吃熟透了掉在地上的蔬果,算是“绝对环保主义”,还有“极端环保主义”,代言人就是佛经本生故事里那位舍身饲虎的太子。

王吧记

戈登

我早在一本介绍装修和家居的时尚杂志上看到了那个酒吧,据说是极简主义或简约主义的风格。就我理解而言,那就是沙发的背很矮,靠不上头,椅子的背够长,可座位小,屁股大的就只能露出一点在外面将就坐着,总之是中看不中用,不够舒服。这酒吧的名字叫“非话廊”,可大家习惯称之为“王吧”,因为开店之人乃一王姓著名作家。

第一次去“王吧”很费了一番周折,按照别人的指示,我在三里屯一条巷子里停下车,四处黑灯瞎火,我就奔着一个明亮而嘈杂的酒馆去了。到那儿一看,里面全是外国人,还是年轻的外国人,人挤人的,似乎和我在杂志上看到的不一样,退出门来,才看见那里是叫“国际青年会馆”的地方。又在黑暗中找了10分钟,才决定推开一扇门,那扇门在街边太不起眼,我本来以为是个库房,推门之后才知道别有洞天,简约主义虽然在墙壁上留下大片空白,却将窗户也一并“简约”掉了,这不好。酒馆里群贤毕至,在我那一桌就座的有一个著名娱乐记者、一个明星经纪人、一个剧作家,这里说的剧作家就是指写电视剧的作家而非话剧作家,还有两个文学青年和一个青年演员。大家正在议论当下时髦的文化话题,有人语出惊人道:“我看那电视剧《橘子红了》,根本就应该叫‘帽子绿了’,说那老板的二太太、三太太分别给他戴上了绿帽子,不就是这么个事吗。”旁边一桌有人正在接电话,酒吧里乱,打电话的声音也大:“明天就是格莱美发奖了?谁知道会发给谁呀,今天不谈格莱美,要谈就谈脑白金。”

酒吧门忽然又开了,这一次涌进来的是一群香港游客,他们都穿浅色羽绒服或棉服,带着一股洗衣粉的干净味道,随后进来一留胡子的胖汉,斜眼打量着香港游客,快步踱上楼去。那群游客见没有座位,也就很快离开。各位看官,那胖汉何许人也?正是这酒吧的设计师,一个很著名的艺术家。席间有一哥们儿喝得多了尿急,起身径直奔二楼而去。到那里才发现,二楼并不是厕所,而是酒吧主人为自己保留的空间,那里坐着两个著名演员,一个头发蓬松呈爆炸状的著名导演,还有那著名设计师,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看样子也知道自己选用的沙发坐着不舒服。

由此可知,一楼的文化活动尚属于初级阶段,干点儿什么都图扬名立腕,或赚点儿小钱。二楼乃是高级阶段,那里的人干点儿什么出来都会被广泛报道,实乃“风云人物”。

后来有一哥们儿要带我上楼拜会此间酒吧的主人,干上一杯,我难以抑止内心的激动,端着酒杯上去,却发现我的偶像在二楼已酣然入梦,那张宽大的脸庞呈现出一片安详。

被俘虏的心

包包 图 谢峰

1996年,我喜欢上卡尔文·克莱恩(CalvinKlein)的理由其实很简单:那时候,我正不可救药地迷恋英国名模凯特·摩丝;那时候,美国大名鼎鼎的时装设计师卡尔文·克莱恩携凯特·摩丝潇洒优雅地步入香港,开设CalvinKlein专卖店。身材平板的凯特·摩丝身着CalvinKlein的各线服饰,浑身充满着现代、简约、华丽和优雅气息,完全不同于她所演绎的GianniVersace的香艳奢靡和Gucci的夸张前卫。于是,一种没有来由的认同感便产生了,觉得CalvinKlein真是朴实无华,将来一定要拥有它。

望“美”止渴一直到纽约的表姐送我—副戴在脸上怎么看都有点像青蛙的CalvinKlein绿色墨镜。1997年春夏,我像青蛙一样在学校游走,网罗了不少好奇的目光。所以那一年,特别不希望秋冬的来临。秋冬还未来临,已有一位朋友开始怀疑这副青蛙墨镜的真实性。她向我出示腕上的时装表,一个小C和大K组成的品牌名称cK赫然出现。她说,想不到吧,30块钱,在上海华亭路买的。那一天,我知道上海有条华亭路,也知道cK的仿冒品已经铺天盖地。

后来,我不再热衷于购买时尚杂志和迷恋凯特·摩丝,我开始务实地关注起适合自己、承受得起、购买得到的配件服饰。预计得到的,CalvinKlein专卖店在北京、上海登陆,cK手表也在杭州的商场亮相。预计不到的,在我所工作的酒店,经常性的名牌特卖会上,盒装的CalvinKlein男士内衣裤,一般几十块人民币就可以搞定。渐渐地,CalvinKlein当时于我的吸引,随着年岁的增长,成反比例地褪去。青蛙墨镜,在一次出差的途中,与近视眼镜挤在一个镜盒中,不幸毁容。此后,CalvinKlein于我,仅仅知道这个品牌而已。

2002年的春节,随着41万内地人流涌向香港。CalvinKlein出现时,我因肩负着众多杭州朋友的嘱托,已经血拼得有点体力不支。“FinalSale/最后劲减”仿佛一剂良药,顷刻间让我精神抖擞。活力四射、笑容灿烂的年轻人画面,在专柜的不同角落巧妙地显现,热情的魅力俘虏着顾客的心。于是,花去45分钟、一千八百五十九块港币,我在售货小姐殷勤的微笑中,为自己拎回了四件T恤和一条裤子。望着试衣镜里自己平板消瘦的身材,我忽然想起了曾迷恋过的颓废迷离的凯特·摩丝。

究竟谁俘虏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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