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到现实的废墟来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邢慧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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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感到恐惧时,我们开枪;当我们怀旧时,我们便拍照。”对于威廉·克莱茵来说,拿起相机就意味着开了枪。在1956年出版的克莱因的第一本个人摄影集《纽约》里,他是一个意图明显而表达直接的快门狙击手,拍照对他来说是扣动扳机射击人群的一种行为。在他肆意的枪口下,纽约以一种狰狞、怪诞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许多街头的照片构图随意开放,取景角度别致怪异,处处显出一种动荡与不安。这些粗糙刺目的黑白影像中最让人感到不适与震颤,也是最著名的一张《纽约》,是克莱因于1955年拍下的曼哈顿。在冷战时期,纽约从未以这种面目出现过:灰暗、阴袤、冷漠,恍如一个巨大的坟场,其中一座最庞大的墓碑就是高耸的帝国大厦。

这张《纽约》也出现在最近一期《清谈》杂志上(似乎是某种预兆,随后《清谈》宣告停刊)。在世贸大厦双子座倒塌后,帝国大厦像是个遗孀,有了新鲜的自傲感。尽管20世纪70年代落成的世贸大厦颇遭人诟病,人们觉得它庞大得莫名其妙,有人尖刻地批评它们是“在拥挤不堪的纽约上空的两个超级垫肩”,但同样是功利主义的帝国大厦如今也被赋予了一种文化意义。去年12月28日,纽约市政府宣布世贸大厦的余火在燃烧三个多月后终于熄灭了,印度以200美元一吨的价格收购世贸大厦的钢材去制作家具,中国宝钢公司也收购了废钢材。世贸大厦模糊的灰烬和郁积的钢材被陆续清理掉之后,在这个5万平方米的巨大原址上重建什么样的建筑成了新的争论焦点。不同民间组织的世贸大厦重建设计方案展览在1月份已经举办了数次,这些设计五花八门,包括依照原型重塑世贸大厦,或者盖一座深入地下的世贸大厦。在网络上广泛流传的世贸大厦重建方案则是开玩笑地富有弹性的双子座,一旦飞机冲过来随即敏捷地弹开闪避。

什么将被建造起来呢?对于纽约建筑和设计协会的一些设计师而言,讨论这个问题还为时尚早,“多想想憎恨和恐怖主义的根源以及文明的冲突,这比重建更有意义”。更多的设计师则迫不及待地希望看到一个新的建筑从灰烬中重生,在考虑了原驻世贸大厦公司需要新的办公室,衰退中的美国经济,以及对高层建筑的恐惧心理诸多因素之后,一些比较小规模的建筑方案纷纷出炉:塔斯楚米(Tschumi)的非洲艺术博物馆、托得·威廉姆斯的美国民间艺术馆、诺曼·福斯特的赫斯特大厦、雷诺·皮埃尔的纽约时报大厦等等。

五六十年代是米斯的现代主义风格的黄金时代,然而截然不同的惠特尼博物馆、CBS大厦也在此刻被建造起来,纽约开始成为各种建筑美学的震中地带,但是一旦当它开始有真正新精神的建筑时,纽约成为——正如《纽约时报》的建筑评论员赫伯特莫斯所说,“一个世界级笑话”。

如果有足够的设计空间,而又无须考虑投资问题的话,最理想的设计项目就是建造艺术博物馆。在过去几十年里,全世界建造起来的最著名博物馆包括洛杉矶格蒂博物馆、古根海姆博物馆、伦敦泰特新艺术馆以及柏林犹太博物馆,对建筑师来说,艺术博物馆的委托是最好的发挥想象力的机会,除非是在纽约建造艺术博物馆。迈克尔·格雷夫斯在20世纪80年代被邀请设计新惠特尼博物馆,设计图纸引发了激烈争论,格雷夫斯不只被要求对已有的惠特尼博物馆作出让步,而且考虑邻近街区麦迪逊大街上的townhouse。差不多在10年之后,博物馆才告落成。曼哈顿一度充满了热心的环境保护主义者,很难找到纯钢和玻璃制造的建筑,1996年10月新的LVMH大厦终于打破了这个局面,闪闪发光的23层玻璃玻璃制造的LVMH大厦在拖期2年超预算2900万美元之后,在1999年终于落成。而事实上,弗兰克·杰利曾说:“曼哈顿的发展商并不希望邀请伟大的建筑师设计。他们喜欢实用主义者,不喜欢梦想家,他们希望你精通当地交通状况,实干,有效率,最重要的是不要试图挑战发展商的权威。”

滑稽的是,弗兰克·杰利被视为重建纽约新标志物的最佳人选之一,原因是人们认为他那巨浪汹涌的古根海姆博物馆的设计极富有美国“富庶”的味道,这是如今急需重建信心的美国人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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