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人类生于2001

（文 / 鲁伊）

(Sipa Photocome)  

用不了多久，贾德森·萨默维尔在女儿的婚礼上亲自挽着她步入教堂的梦想就会成为现实。这位40岁的德克萨斯州内科医生因为一场自行车比赛中的意外导致胸部以下完全失去知觉，他已经在轮椅上度过了几年时间。然而，作为第一个接受人体克隆实验的志愿者，随着马萨诸塞的生物工艺学公司Advanced Cell Technology(简称ACT)在上周宣布成功培育出世界上首个克隆人类胚胎，他距离摆脱轮椅独立行走之日可能就只有一步之遥了。然而，人类却将步入一个前所未知的医药和道德领域的新天地。

从1997年第一只克隆绵羊多利问世之日起，全世界的科学家就全都致力于重复这一实验成果并加以改进。从老鼠到猴子，乃至人类，都成为克隆对象。然而，在进行人类克隆实验的科学家中，一直没有成功的先例，直到ACT打破这一纪录。ACT的研究人员将人类的DNA注入人类卵细胞，而后，这些卵细胞成长为含有六个细胞的胚胎。ACT的研究成果对科学、宗教和法律上所有的既有结论都提出了巨大挑战。考虑到去年夏天围绕人类胚胎干细胞研究全球化的热烈争论，毫无疑问，这一成果将成为新一轮论战的导火索。当然，它也会作为半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医药学突破而受到欢迎。这项成果将能够治疗众多老年疾病，并给成千上万个像萨默维尔这样的人带来希望。

在过去的18个月中，《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U.S.News)杂志对这家美国惟一一家宣布自己在从事人类克隆疗法(human therapeutic cloning)研究的机构内部情况进行了详细报道，并独家采访了从事克隆研究的科学家们。在这本杂志的综合报道中，揭示了一些ACT在发表于《再生药物学报》(Journal of Regenerative Medicine)上的论文中所没有提到的有趣细节。

说到ACT的历史性突破，就不能不提到它的三位创始人。他们分别是何塞·辛柏利(Jose Cibelli)、迈克·威斯特(Michael West)和罗伯特·兰兹阿(Robert Lanza)。

毕业于马萨诸塞大学阿默斯特分校的何塞·辛柏利本来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农业基因学者，但一次麻省理工学院主办的关于细胞治疗的学术会议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学者们对将年轻健康的婴儿细胞注入帕金森综合症患者的大脑受损部位，从而治疗这种疾病的探讨赋予了他灵感。此后几年中，他进行了多次克隆人体胚胎试验。由于难于得到捐献的人类卵细胞，他便试着将自己口腔细胞中的DNA注入脱去DNA的母牛的卵细胞。在多次失败之后，辛柏利终于有一次复制出了完整的胚胎。这是一个包含有多簇干细胞的圆球，而干细胞可以成为人体的皮肤、肝脏和神经细胞。尽管此后辛柏利没能再现这一结果，并且放弃了使用母牛细胞的主张，但这一成果却获得了众多关注。

迈克·威斯特在获得生物学博士学位后不久，开办了名为Geron(在希腊文中是老年人的意思)的生物工艺学公司。他的公司花了7年时间研制出了可以为人类染色体端粒重新注入活力的酶——Telomerase，这种新产品为Geron公司带来了巨大收益，而威斯特最终也同克隆出Telomerase的科学家结为夫妻。在发现单独的Telomerase并不足以解决衰老的问题之后，威斯特开始关注可以使人类重获青春的干细胞研究，并资助了分离出首例人体干细胞的科学家。

1998年，威斯特因为意见不合离开了Geron公司，并丧失了自己在Telomerase和人体干细胞上的知识产权。但没多久，他就获知了辛柏利在克隆方面的成果，并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在与ACT公司进行了有关磋商之后，他在那一年成为ACT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随后又拥有了该公司。

威斯特和辛柏利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必须在负面舆论铺天盖地到来之前先拿出有效的治疗病例。但在经过动物实验之前，没有任何一种新的治疗方法是可以在人体上使用的。他们需要一个同学术圈有关系的人帮助使这项研究得以实施，而这个人就是罗伯特·兰兹阿。

罗伯特·兰兹阿是马特达蒙在《好人威尔杭丁》中所扮演的角色的生活原型。这位哈佛医学院的“天才”在20年中一直致力于通过向糖尿病或白血病患者的身体移植新细胞或器官，但异体排斥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因此，兰兹阿发现克隆患者自身细胞是他几十年来一直在寻求的最终解决办法。1999年3月，他加入ACT公司，并成为医药研究方面的负责人。他加入ACT公司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说服了67位诺贝尔奖得主联名上书给克林顿总统，希望其支持人体胚胎干细胞研究。

图a、b、c为克隆白肢野牛胚胎的发育过程

图d为奶牛(实线)和肉牛(虚线)胚胎的发育过程(Gamma/Imaginechina)

ACT公司的董事长和CEO迈克·威斯特在NBC访谈节目中介绍该公司进行的人体胚胎克隆研究(Gamma/Imaginechina) 

ACT公司的办公室(Gamma/Imaginechina) 

ACT公司的三巨头和他们克隆的西班牙野山羊(Gamma/Imaginechina)  

因为外界的强烈反对，辛柏利大约花了两年时间才着手开展实验。在这期间，各种麻烦和顾虑似乎无穷无尽。1999年9月末，哈佛教授安·凯瑟琳(Ann Kiessling)在同辛柏利会面五分钟后同意帮助其设立一个收集妇女卵子的项目，成为ACT公司发展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另一个突破在2000年到来：来自达特茅斯学院的格林同意主持ACT的道德咨询委员会。在这个委员会的领导下，制定了非常严格的收集卵子和体细胞的指导方针，而收集活动也最终于2001年早些时候得以开始。

进展一度非常缓慢。捐献来的卵细胞非常稀少，因此也就极为珍贵。研究人员每个月最多只能拿到20个左右卵细胞。而由于运输原因，通常运到的卵细胞也只有5到10个是可以使用的。这使得辛柏利常常要继续将捐献者体细胞中的DNA转移到牛的卵细胞中来完善自己的技巧。

在今年10月10日凌晨3:15，辛柏利在完成了去除人类卵子中的DNA，注入来自体细胞的DNA，令卵子认为自己已被授精并开始复制工作后，情绪低落地走出实验室。那些卵子看上去有一些病态，而他认为自己无可弥补地破坏了这些卵子。但当他两天后从密歇根打电话回实验室时，他的助手告诉他那个等待了五年之久的消息：那些卵子正在裂变为世界上首例已知的人类克隆胚胎。

它们只是由四个或六个细胞构成的细胞簇，但在这些细胞簇中，ACT的科学家们看到了将会彻底推翻现有众多药物和治疗方式的革命性变化。从本质上讲，克隆出来的干细胞同布什总统同意资助的干细胞并无二致，但通过克隆方式产生的干细胞可以为患者提供带有自己的基因密码的新鲜细胞。移植失败和需要使用抑制免疫系统机能药物的时代将永远成为历史。同样，处于治疗感染主导药物地位长达半个世纪之久的抗生素和疫苗也将成为明日黄花。兰兹阿在接受采访时说，这些细胞将使人们首次能够彻底根治癌症、老年痴呆症和心脏病这样的顽症。

因为卵细胞中的蛋白质可以帮助体细胞恢复活力，因此，克隆疗法也能解决衰老问题，使身体重返青春。因为体细胞中的DNA可以在植入卵子之前加以修复，那么在未来的某个时候，相信可以通过向免疫细胞中加入特性基因，从而使患者对艾滋病具有抵抗力。

为了使这些可能更快地变为现实，目前，ACT已经在众多合作伙伴的实验室中使用克隆疗法来治疗动物疾病。兰兹阿说：“我们已经可以将克隆的动物干细胞转化为骨细胞、心脏细胞和可以治疗帕金森症的替代神经元细胞。我们还生成了新的软骨组织、皮肤、肾脏和心脏组织，它们可以被移植回成年牛的身体中去而不产生任何排斥反应。这并非异想天开，我们现在就能够做到。”

然而，来自外界的反应却并不一致。众多饱受病痛折磨的人看到了希望之光，正在从事克隆人类研究的科学家们也为此欢呼雀跃。在接受美国广播公司(ABC)的采访时，于去年1月宣布自己准备克隆人类的前肯塔基大学教授帕纳伊提斯·萨夫斯(Panayiotis Zavos)指出，“(克隆人体胚胎的科学家们)为我们的工作打破了坚冰”。他表示，将观察白宫对此事的反应，从而决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方案。而据《今日美国》11月26日报道，布什声明坚持反对人类克隆研究。对于ACT宣称克隆出首个人类胚胎，他表示：“作为一个社会，我们不应当培育出一个生命，然后又去毁灭它。”白宫发言人则表示，总统更希望通过国会禁止此项研究。在反对者的阵营中，不仅有伦理学家和政治家，还包括许多科学家，甚至许多很有名望的从事干细胞研究的生物学家。一些生物学家试着采取诱导成年人体干细胞回到胚胎状态的方式来规避道德问题，干细胞研究的带头人之一詹姆斯·汤姆森(James Thomson)则坚信自己可以使用修复基因干细胞中基因的方法减少排斥风险。这些做法都否定了ACT公司所做工作的必要性。然而，威斯特在接受《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采访时表示，在还未找到有效的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前就停止现有工作，无异于在上个世纪从医生的手中夺走青霉素。他说，就像DNA重组技术被用于合成胰岛素治疗糖尿病之前在很多年中都被许多顶尖的大学(如哈佛和麻省)严厉禁止一样，随着技术带给人类的益处广为人知并被大家接受，众多的反对意见终有一日会烟消云散。

现在来断言美国是会接受还是反对克隆疗法，未免为时过早。辛柏利和他的同事仍然有大量的事情要做。在将治疗手段用于人体之前，不仅要有胚胎，还需要培育干细胞，并使其转变为具体的人体器官细胞。辛柏利说，他欣喜若狂，但是并没有自我陶醉。只有当他为萨默维尔培育出神经元细胞的时候，他才可以欢庆胜利。而只有在那个时候，公众舆论才会对这种创新的医疗技术报以热烈的欢迎。

有关事实：

ACT的研究人员指出，大众对克隆胚胎的反应接近歇斯底里的根源在于广为误解的关于早期人类胚胎的理解。威斯特、辛柏利和兰兹阿说，人们总以为那是一个带有婴儿的眼睛的小人儿，但实际上，它只是少量带有复制能力的细胞，同卵子和精子没什么分别。它们是生命的原材料，但却并不是一个人。

在卵子受精后的14天内，这一组受精细胞被称为“前胚胎”。在自然状态下，大多数前胚胎还没有到达妇女的子宫并进一步发育就会被排出体外。这些前胚胎还常常会分裂为两个或更多的个体，有时候，两组细胞也会合并为一个。目前，在全世界进行试管授精的单位手中，预计共保有100万个这样的早期胚胎，而如果不加以利用，它们都是要被抛弃掉的。

ACT的三位科学家都坚持认为，用于复制人类的克隆是绝对不道德的，因为那将给孩子和母亲都带来极大的危险。实际上，威斯特认为，宣称从事克隆人类的那些人是ACT公司最大的敌人，他们取得的任何成功都会使公众形成恐慌，从而埋没掉ACT在制造新的疗法上所付出的全部努力。 干细胞科学科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