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暗中的精灵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王晓峰)
第一次知道比耶克还是在1992年,那时在欧洲的朋友不远万里寄给我一盘磁带,强烈要求我认真地去听一支叫“糖块”乐队的专辑。信中,他还特别嘱咐我,要注意这个女主唱。当时只是出于对朋友一片好心的尊重,我听了一遍,一点感觉也没有。
对这个冰岛人发生兴趣,并不是朋友寄来的那盘磁带,而是有一天当我看见她的造型被另一个人剽窃了之后。
正如朋友预料的那样,比耶克一年后脱颖而出,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几年后她坐在我面前接受我的采访,我的心情像一个追星族一样,看着她在唱片上签名,即便那次她只回答了我准备的20个问题中的两个,但这足以让我难忘了。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能接受比较怪的音乐,但是在比耶克面前,我还是被打败了。这也让我发现,以前听到比较怪诞的音乐,只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而比耶克的怪,简直就是一个精灵在作怪,音乐对她来说,就像她衣橱里怪异服饰一样。
据说冰岛之外没有几个人能把她的名字那两个单词念对过,当英国人和美国人把她的名字念成“比要客”的时候,她说她的名字应该叫“比耶克”。比耶克从小就敢想敢干,五六岁时,过马路时都是她去扶着别人,她11岁就加入一支朋克乐队,出版自己的唱片。18岁她就成立自己的公司,为了能让人看到她写的诗,她就成立出版公司;为了能让人买到她的诗,她就开书店;为了能发行自己的唱片,她就成立自己的唱片公司;为了能让更多人听到她的音乐,她干脆成立一个电台。而这时,她还不满20岁。
比耶克有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所以,很多人不知道她今年已经35岁,而且,她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小孩的样子,她觉得这样很有趣。“有趣”是她童年美好的回忆,但是她的童年并不快乐。少年时代,她是个不合群的人,她只会在自己的世界里寻找快乐,同学都叫她“中国女孩”,因为在这个国家,黑头发黑眼睛的人不多。也就是“中国女孩”的称呼,使她从小就对遥远的中国产生向往,1996年亚洲巡回演出,她终于有机会来中国,在北京演唱会的出场费是绝大部分普通中国人都能出得起的——2000美元。
比耶克真正的不可思议不是她在14岁时在飞机上的洗手间里失去处女之身,而是她的音乐。几年来,我收集到比耶克的磁带、唱片、录像带、DVD不下十几种,仅专辑《邮寄》我就有3种版本,上面还有她的签名,但我老实承认,她的唱片我很少听。比耶克的音乐并不难听,我也一直觉得她的嗓音非常甜美,我喜欢她在“糖块”时期的那首《生日》,也喜欢她后来的《人类行为》和《噢,如此平静》,但无法忍受她在演唱时的那种神经质。以前听帕蒂·史密斯或劳里·安德森,觉得这两个老女人就够神经质了,但是比耶克不同,她的音色、她的发音都能让人颤抖不已,她的神经质完全是天性。甚至另一位音乐怪才贝克这样说:“我没有勇气和比耶克同台表演,因为她的声音有可能把我吹跑。”后来看她主演的《黑暗中的舞者》,发现那个神经质的导演和比耶克的合作真是绝配。
《处女作》(1993)是比耶克独立发展的第一张专辑,电子味道不浓,甚至还遗留原来乐队的影子;《邮寄》(1995)是她获得商业成功和稳固世界级歌星地位的专辑,一些当时流行的电子风格在被她剁碎了之后放进了唱片,你只有仔细一轨一轨地听,才能把那些幕后电子高手的风格复原。而接下来的《电报》(1996)和《同基因》(1997)基本上是在考验听者的忍耐力。
最近,比耶克又出版了她3年以来的全新专辑《薄暮》,肆无忌惮的神经质有所收敛,听上去温和、平静了许多,用比耶克自己的话说就是“一张如何营造自己乐园的专辑,是内心世界的狂喜,绝无外来刺激”。听上去的确比前两张专辑容易下咽多了,你完全可以在睡前来聆听。但同时你也该记住,人的本性就是这样,无论外在的包装多么美丽,里面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比耶克的新专辑,尤其是在她狂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