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场人道主义的“冷战”?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纪江玮)
USA的大米、USA的炮弹都将落在这里(Getty Imaginechina)
道义战
美国与恐怖主义的战争已经打响,这个时候,外交活动和宣传攻势的作用与炮弹一样重要。这场战争豪言壮语之少,顾虑谨慎之多实属少见。轰炸喀布尔的报道一出,布什总统即在电视上向美国宣布,他所许诺的反恐怖主义战争开始了。布什谈到了自由,公正,牺牲,也谈到了耐心和恐惧。他痛苦地强调,美国与阿富汗人民没有冲突,同他称之为“朋友”的全世界10亿穆斯林也没有冲突。他明确指出,袭击的目标是恐怖主义组织“基地”的训练营地和塔利班的军事设施,并宣布,美国也同时为“饥饿和痛苦”的阿富汗投下食品、药品和供给。他说,美国的敌人是“以宗教的名义进行谋杀,从而玷污神圣的野蛮罪犯”。
布什和他的顾问们清楚感到,在宣传攻势中发出的首轮射击,与战场上的真枪实弹一样重要。当然,美国的敌人们也懂得这一点。一家阿拉伯电视台在10月7日播出了本·拉登的一段录像。在录像中他宣称:“这些事件将世界分为了两个阵营——信任与怀疑。每个穆斯林都应该支持他的宗教。”他说布什是“异端的首领”。塔利班在巴基斯坦的一位发言人重申了这一观点,呼吁一场反美的圣战。
战争开始之前,另外一场战争早已硝烟弥漫,参与宣传战的不仅仅是来自西方的播音员和摄影师。这个世界被冲击得支离破碎,美国需要为它的行为作出重新解释——为它目前战争的意图,为它过去在以色列和伊拉克的行动,以及它对伊斯兰的态度。
也许美国能够获得部分穆斯林,尤其是阿拉伯国家给予的支持,但这不可能是全部。伊拉克在海湾战争后展开的宣传战让穆斯林世界和西方世界相信,正是美国主使的对伊拉克的制裁和禁飞区造成了伊拉克成千上万的儿童的死亡。而正是这种双重标准支持了以色列政府对以色列人的死亡采取严厉的报复措施,对阿拉伯儿童的命运却漠不关心。
据说美国国防部曾提议是否把萨达姆与塔利班一起列入这次打击的范围,国务卿鲍威尔否决了这个议案。因为在很多阿拉伯国家,萨达姆依然是一个公众最关注的人物,对他的打击将扩大这场战争的范围。美国右派人士认为,美国事实上已经完全卷入一场与伊斯兰教的战争,最起码是与穆斯林世界一些不同分支的战争。
在对付本·拉登的组织“基地”和塔利班的时候,美国需要重新捡起它与萨达姆的争论以对付阿拉伯的批评者。对阿富汗难民的援助,减少战争期间平民的伤亡至关重要。同时重新考虑对伊拉克的制裁似乎提上日程,就像俄罗斯今年7月在联合国提出的一个“灵活制裁”的方案。
在1991年的海湾,老布什总统迅速结束了战争,以防止伊拉克陷入全面混乱,防止美国和其他阿拉伯国家陷入战争的深渊。结果是让萨达姆下台这个最终目的至今搁置。现在塔利班政权已经倾斜,又有评论说阿富汗的混乱将是最危险的。但是英国《经济学家》撰文说,过去在伊拉克的教训是,把一个已经濒临垮台的政府留在原地将更加危险,因为留下的仇恨将成为针对战胜者最有力的宣传武器。
这场战争的胜利取决于道义与否,它决定了击破部分恐怖组织后是否对其他组织产生威慑力,决定未来的和平能否维持,决定了将来在中亚、在中东以及在西方国家的家园中社会生活是否能安全。
但是必须说,美国和西方的这场宣传战并没有做好。9月26日,意大利总理贝鲁斯科尼在一份事先准备好的演讲中谈到“基督教的优越性”,需要给中东来一次“西方化”(后来贝鲁斯科尼说,对检验的解释超出了文本的意思)。阿拉伯世界的报纸连篇累牍对此进行抨击,阿拉伯联盟组织和埃及以及黎巴嫩政府都要求贝氏给一个说法。
即使在美国国内,尽管支持美国报复的民众占到80%,但依然有人认为这会是一场盲目的复仇。最早只有《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Susan Sontag公开发表意见,认为恐怖分子只不过是想对美国的外交政策提出“批评”。到9月底,华盛顿、纽约和旧金山已经有和平示威抗议支持她的观点。1996、2000年两次参与美国的总统竞选的“绿党”的领导人Ralph Nader说:“设身处地为第三世界的人民想想吧……”各类呼吁和平的文字见诸于从西欧到《洛杉矶时报》等媒体中。《美国人民的历史》一书作者Howard Zinn说他被“报复、复仇、惩罚”这样的字眼弄得“惊恐”和“恶心”。一旦有(美国)人在战争中死亡,这种声音将变得巨大。和平运动和普通的美国人开始思考为什么这么多的穆斯林组织会这么仇恨美国和美国人,美国是在收割它的外交政策的后果吗?而这种仇恨的结果已经跟1969年美国撤出越南就可以结束越南战争的局面不一样了,最令人害怕的结果是,它类似于1939年二次世界大战的前兆。
外交战
迅速摧毁塔利班政权可以极大地维持人道主义?没有人能保证这一点。在目前阶段,在阿富汗的军事行动能有什么后果还难以判断。几个世纪以来,这个国家一直是入侵者的墓地。
美国现在必须面对恐怖主义分子的再次愤怒。就在打击开始的几天前,美国官员说,由此引起的袭击100%会发生。这一声明显然是要美国人做好最坏的准备,或是承认,美国政府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在英国,布莱尔采取了不同的方针,他宣称,政府并未感到任何的威胁。
数周来忙乱的外交活动已建立起一个尽可能广泛的联合体。北约秘书长路德·罗宾逊说:“充分证据明显表示,拉登的‘基地’组织跟‘9·11’事件有关。”他启动了《北大西洋公约》第5条款——对北约任何国家的攻击被视为对所有国家的攻击,加入美国对拉登和塔利班的打击。
拉姆斯菲尔德在战争开始前一周拜访了沙特阿拉伯、阿曼、埃及和乌兹别克斯坦,同时英国首相布莱尔访问了俄罗斯,以及巴基斯坦和印度。
布莱尔出访之前在英国国会的一次紧急会议上发表讲话,同时发表了对“9·11”袭击事件所作的调查结果。这份文件向西方公众以及各国政府证明,报复塔利班的军事行动是正当的。很多国家政府都因此获得到了具体证据。重要的是,唯一与塔利班维持外交关系的巴基斯坦在9月底说,他们看到了足够证据。
对于普京来说,并不需要说服他本·拉登是有罪的。他已说过,他认得出本·拉登的“笔迹”。俄国指责本·拉登在幕后支持车臣分裂分子制造了1999年的莫斯科爆炸案。俄国在“9·11”袭击之后迅速而诚恳的谴责,使西方接受了这一说法,也接受了俄国援助反恐怖联合体的意愿,虽然并没有真正的兵力援助。俄国的援助十分关键。前苏联对阿富汗10年的占领虽然以丢人的撤军告终,但它也使俄国情报机构掌握了阿富汗的详细情况。
《经济学家》撰文说,俄罗斯国内很多人直截了当地认为伊斯兰是他们的主要敌人。俄罗斯总统普京在犹豫之后,支持美国使用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军事基地。作为交换,普京希望美国支持俄罗斯在车臣的军事行动。俄罗斯认为车臣的反政府武装力量跟“基地”有联系。布什的发言人不失时机回应了普京的表态。但是这让美国的人权维护组织感到伤心,人权一直是美国抨击俄罗斯车臣政策的主要借口。
与阿富汗接壤的巴基斯坦已许诺合作,接受对本·拉登的判罪。但由于巴国内的反对,美国似乎希望缩小它所扮演的军事角色。从美国决策者的观点来看,巴国内危机的最坏结果是伊斯兰堡出现动荡,甚至更糟,在拥有1.4亿人口和核武器的巴基斯坦出现一个穆斯林极端主义政府。
拉姆斯菲尔德所出访的穆斯林友好国家也有同样的担心。这些国家是:沙特阿拉伯、阿曼、埃及。拉姆斯菲尔德的任务是,说服他的这些东道主,美国的“战争”与伊斯兰无关。对这一澄清有帮助的是,布什宣称,独立的巴勒斯坦国是美国中东“远景”的一部分。但是以色列总理沙龙已经开始抱怨。美国与以色列的长期友好关系依然是与阿拉比国家进行军事合作的障碍。例如,即便在拉姆斯菲尔德访问利雅得之后,沙特阿拉伯至少在公开场合依然坚持说,它不会允许它的国土作为袭击另一个穆斯林国家的基地。不过在私下里,沙特的态度似乎更加灵活。在埃及,作为一项长期规划的军事演习已经由10月8日展开,其中有23000名美国军人。阿曼与英国联系紧密,目前也有20000名英国陆军和海军在其领土上进行演习。但是除了位置较远的科威特,所有的阿拉伯国家都不愿意作为美国袭击阿富汗的基地。
拉姆斯菲尔德在开罗说,这场反恐怖战争“无疑将会是一场冷战,而不是热战”。 穆斯林中东局势塔利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