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男人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王晓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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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年前的一个下午,我在一个过街天桥上看到一个卖打口唱片的人,我花了两元钱从他手里买到了伦纳德·科恩(Leonard Cohen)的《精选集》,这是我迄今为止做过的一笔最划算的交易。

从此,我开始喜欢上科恩。我曾试图走进这个人的世界,但我发现非常困难,但他那让人难忘的歌声又让我无法放弃。

一个评论家在分析科恩的音乐时曾说:“人们不知道他的歌曲唱的是什么,但知道那些歌曲很伟大。”这让我想起前段时间媒体关注的小资现象,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是不管是中国小资还是外国小资,都喜欢伦纳德·科恩。

为什么会喜欢他?作为一个作家、垮掉派诗人,科恩在32岁时才在朋友的鼓励下拿起吉他,走上演唱道路。而这个时候,歌坛是鲍勃·迪伦、“披头士”、嬉皮运动和民谣复兴。科恩是个谦逊的人,他说:“我不过是个出名的无名小卒。”他还说:“做爱之后该对女士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是‘谢谢你’。”他从来没有成为媒体的焦点,他深居简出,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他也很少举行演唱会,他也没有热门歌曲,但是他的每一首歌曲都值得人们去思考,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更像是个知识分子类型的歌手,他在接受采访时更多的时间是在向对方解释他的思想,同行们对他尊敬有加,仅向他致敬的唱片就有3张……

他的很多作品都与爱和性有关,但他对这两者的描述和比喻永远是充满着黑色幽默和临近绝望崩溃边缘。他对人性及社会有着敏感和深邃的洞察力,评论家罗伯特·克里斯陶把他的作品形容成“最不可思议的传递两性亲昵行为的工具”。

他是一个真正的忧郁王子,他的歌曲总有一种让人挥之不去的淡淡忧伤,不论是演唱什么主题都这样。他的歌声苍老、沙哑,总是在一个平淡没有起伏的旋律线上行进,但是在平淡背后隐藏的是激情风暴。他的旋律听上十遍之后才能记住,但是记住之后听上一百遍也不会厌烦。音乐风格对他来说毫无意义,没有人喜欢谈论他的音乐风格,人们都喜欢打听他歌词背后的故事……

科恩喜欢擦地板,喜欢打扫房间,喜欢躺在浴缸中写作。

科恩是这样的一个人:当你把他当成一个小说家时,会发现他是个更出色的诗人;当你把他当成一个诗人时,会发现他是一个更出色的词曲作家;当你把他当成一个词曲作家时;会发现他更是一个出色表演者……科恩自己也说:“每次我拿起铅笔,我都不知道自己最终写出来的是小说还是诗歌还是一首歌曲。”其实,无论从哪一面去了解科恩,都只是了解到他的一个侧面。

当你在奥利弗·斯通的电影《天生杀人狂》的开头和结尾时听到科恩的歌声时,是不是觉得特酷?也许这才是小资喜欢科恩的原因。

科恩被称为“加拿大的鲍勃·迪伦”,但迪伦从来不是小资喜欢的对象。迪伦的名气比科恩大得多,他是一个偶像,一个时代的代言人。但正因如此,小资才觉得太具时代烙印的迪伦有些土,而科恩不同,他的歌曲没有时代特征,他现在的作品和30年前的一脉相承,所以不同时代的小布尔乔亚都会喜欢。另外,迪伦的歌词过多地具象在现实世界中,即便是一些情歌也是如此,而科恩则是一种残忍的浪漫。迪伦在创作时习惯于利用民谣或布鲁斯的节奏和韵律来决定歌词的韵脚,而科恩总是习惯以歌词为中心,再谱上旋律。迪伦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他的歌词完全是天才的流露,不拘一格,而科恩的歌词基本上是就是诗歌,更具文学上的技巧和学院派气质。迪伦对现实批判比较尖锐,而科恩总是把这种尖锐包裹在一个看似平静的情境之中,当你层层剥开,就能看到他暗示的情感或社会危机。他在《街头经历》的开头就有这样的描述:“这是我的街头经历/西班牙人在讥笑/卡迪拉克从夜色和毒气中穿过/我斜靠在老酒店的门槛/一只手触到自杀/另一只手触到玫瑰。”

科恩真正吸引人的原因在于他通过作品展现出的那种男人的魅力,歌声的魅力仅仅是个外在,任何磁性、天使般的声音都会使人厌倦,他的才华和智慧才是那些真正喜欢他的人——而不是小资——的主要原因。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欣赏他的作品时,都身不由己把自己想象成作品中的主人公,去感受其中的残忍、凄美或是无奈。科恩说:“诗歌似乎是女人天生的语言,如果你想向女人们表达自己,你就不得不去学会这种语言。”但科恩自己不是一个好情人,他似乎看穿了男女之情。所以,他只会把男女之间微妙的关系写到他的诗或歌词中,比如《再见,玛丽安娜》、《苏珊娜》和《我是你的男人》,也正如他在《我是你的男人》中描述的一样:“如果你需要个情人,我不会按照你要求的做/如果你需要另一种爱,我会为你戴上面具/如果你需要一个伴侣,抓住我的手/或者你想愤怒将我击倒,我会站在你面前/因为我是你的男人。月光如此明亮,锁链如此沉重/野兽不想睡去/我穿越这些向你承诺,我做了但我不能把握/啊,男人要是不跪下乞求,就永远无法挽回女人心/宝贝,我会爬到你跟前,我会倒在你面前,我会为你的美丽呼号,像一只燥热的狗/我会抓挠你的心,我会把你撕成碎片/我会说——请,请,因为我是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