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圆桌(146)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田钊 杜云 愚妹 邵辉)

生活圆桌(146)0

失恋顿悟

田钊 图 谢峰

我最好的哥们Z得知我失恋后,没有满足我渴求被安慰的欲望,扔给我一句不痛不痒的话:“都是30岁,人家玩离婚,就你还在玩失恋。”又说:“你丫真没劲,有这工夫再去找一个女朋友多好……”

我想象我这样的男人也不少——大大咧咧,不够敏感,所以在我和女朋友Y象征着爱情的7年同床历史的终结之夜,当Y用几乎是得道高僧才会有的冷静和理智向我摊牌时,我才顿悟:在这之前的半个月里,Y已经用语言暗示过我多次。我实在是太过自信,找不出她可能离开我的理由,以及我实在太相信爱情的伟大与恒久。

分手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Y在别人身上找到了她现在所想要的东西,我的命运就像国有企业,以前从来没有人觉得它不好,可现在发现和国家的发展越来越不协调,怎么办?所以我被告之强行破产,所以我的有关神经、情感和器官都暂时下岗待业。

在刚过去的半个月里,我一直醋劲大发地想:他妈的,那个顶替我的人是谁,哪里比我强?可今天看到两段话,使我顿悟,这两句话是这么说的:“切勿成为不可替代的人——如果没人能取代你,你便无法得到提升。”“接受这一事实——有时你是在雕像上随意排泄的鸽子,有时你是那倒霉的雕像。”

所以我现在的心情好了许多:Y和她现在的男朋友不但给了我一次可能提升的机会,还增加了我从雕像变成鸽子的机率。所以你说:我要是现在恨谁的话,我还算是人吗?前些天天一黑就开始哼哼《你快回来》,一觉醒来就改唱《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就这样以不同的心情重复着每天必走的路线。

与眼镜一齐遭遇文化

杜云

10岁那年的一次意外发现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其影响及至今天。对班上优生和差生的反复对比研究之后,我发现凡是成绩靠前的几乎都戴有眼镜,成绩平平者几乎没有眼镜,我由此得出结论:眼镜是智慧的象征,眼镜能使人优秀,赐人魔力。

于是我用尽了办法要弄坏眼睛,但我的眼睛似乎是天生的良种,任我千般折磨万般摧残却丝毫不减锐气。情急之下我买了一副300度的眼镜“实战演练”。这样,不出半月我终于成了眼镜儿一族。

老师改变了对我的态度,同学开始变得亲近,父母恢复了对我的信心。尤其让我感激涕零没齿难忘的是那句被父母同事们重复了多遍的话:“这娃文绉绉的将来肯定是个吃笔墨饭的。”慢慢地我找回了那失去已久的做人的感觉。那年期末考试我实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次辉煌,完成了从上期倒数第3名到正数第20名的大跃进。小学毕业那年我以高出录取线3分的优异成绩昂首进入初中。

从小学到初中光教材我就读了几十本,还有那么多金庸、琼瑶、古龙的经典名著,甚至《三字经》、《百家姓》之类的古籍都有所涉猎。但眼镜的厚度仍然停留在300度的水平。于是我又买来500度的眼镜“充实提高”自己。

初中毕业后的我戴着800度的眼镜走进了工厂。车间主任不熟悉新工的姓名,有什么差使叫我时,总是一口一个“眼镜儿”,这给了我不少接触上层的机会。于是“眼镜儿”这个名字主任叫了科长叫,科长叫了厂长叫,最后二十出头的我居然被老总叫进了他的办公室成了“白领眼镜儿”。每次听到那一声热呼呼的“眼镜儿”,看着同事们羡慕的眼光,我心里就跟受到总统提名般兴奋。

我父亲是位60年代的准大学生,他说东西方人的眼睛并没有生理学的差异,而中国眼镜泛滥成灾,西方却难觅踪影。原因是那边文明程度高,人家的审美标准认为眼镜有损形象是缺乏健康的表现,所以很注重保护和科学用眼并避免在公众场合使用眼镜。中国的大多数青少年对自己的形象信心不足,以为眼镜可以弥补。同时,接受并沉醉于所谓“眼镜文化”,认为眼镜是智慧和学问的象征,其中不乏有自残眼睛满足虚荣以至终身受累者。还有多少青少年的眼睛其实是不需要眼镜,至少可以通过锻炼或治疗改善眼睛甚至丢掉眼镜。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接受建议,这种由于病态文化导致的社会现象还得靠文明的进步来解决。听他的口气真是“眼镜儿皆醉、唯我白眼儿独醒”了。

我当然不接受他的观点,我告诉他说中国的眼镜现象恰恰是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的结晶。那些还保留着原始野蛮迹象,仍处于进化中的西方人的脸上戴什么也不会想到要戴眼镜,以美国人现在的发展速度至少再过千把年才能达到中国目前的眼镜水平。而那时的中国人均将会拥有四副以上的眼镜。

口头禅

愚妹

据说,最能够体现一个人的生活经历和个人气质的话语就是墓志铭和口头禅了。能够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就周全地考虑身后事,周全到把自己的墓志铭都写好了,活得这么清醒和有胆量的人大概不多。作为一个俗人,我对口头禅更感兴趣。

想一想,我自己的口头禅基本上分作中英文两种版本。英文的全部都是从盗版VCD里头进口的,下水道级的,不提也罢。不要看我一副自甘堕落的样子,想当初我也是附庸风雅过的。那时候真是言必称雅典,打个喷嚏也要有相应出处的,不然就不大招圈子里的人待见,会影响干群关系。比如,讲狠的不能说“你小子给我当心点”,要说“仔细你的皮”;告别时不能说“BYE-BYE”,要说“俺老孙去也”;月底没钱了就不能抱怨说“手头真紧”,要说“有谁从小康堕入困顿的么”,然后才有人愿意借钱给你。总之,说话的时候要显得自己有知识,看的书多,才能招来会心的微笑,让自己更受欢迎。

后来时代就变啦,不流行这种风格了。倒是说话用词越大白话,越街头,越民间越好,最好能够向的哥靠拢。我觉得这就是从王朔同学开始起的头。不过也没有什么不好,本来嘛,别说句话也想着做学问。真是腹有诗书,气度自华,不必故意在牙缝里留肉丝,表示自己吃得好。

最近我们这里流行一句口头禅叫“真诡异”。形容难喝的饮料叫“味道真诡异”,形容难看的衣服叫“设计得真诡异”,看到有的电影像《卧虎藏龙》,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它,就说一句“真诡异”,既不虚伪,也绝不丢份。

在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交替流行过之后,看来现在是魔幻现实主义蔚然成风的时节了。

最后说一个关于口头禅的笑话,它提醒人们,无论如何口头禅还是干净的为好。我的一个朋友被人问起一系列问题:你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的花,最讨厌的动物,最喜欢的公众人物,最喜欢的歌,以及口头禅。最后她的答案被进行白痴造句如下:

你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捧着一束红玫瑰,骑着一只老鼠,来到王家卫面前,对他说:“我愿意!”王家卫回答她说:“你脑子被开水烫过啦?”

(本栏编辑:苗炜)

肥胖权

文 邵辉 图 谢峰

我在一家饭馆里等我一个久未谋面的朋友,她几年前去了美国现在回来探亲。虽然做了很多思想准备,但当一个肥头大耳的女胖子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还是吃了一惊。这女子在北京时身材苗条皮包骨头,收拾好了也前挺后撅,如今面目全非。

我问她这是不是吃垃圾食品之故,她说,长这么胖是因为美国是个自由国家。她说她所感受到的自由就是随心所欲,在美国,没人Care你是胖是瘦,你干你的工作,胖点儿何妨。

我们点菜,她胃口不错。酒过三巡,她问道,你不觉得咱们这儿有一种“泛性化”的环境吗?我问什么叫“泛性化”?她回答,就是谁都觉得自己有资格要求女人性感要求女人好看,恨不得从中学开始,男生就给女生打分,到大学又说什么系花校花,工作了不管你干什么,老板都希望你收拾停当,而做生意,漂亮女人总要施展一些手段。男人与男人之间总爱议论女人,这种不健康的习惯你混到多高地位都改不了。

我有点儿惭愧,但还是反唇相讥,说你们出来干事不也喜欢说自己“抛头露面”,你们本身就在乎别人怎么看。她说,这是社会给女人的压力,这样的社会有问题。接着我们扯到了男权和男女平等,在饭桌上就自由与肥胖的关系展开讨论,我坚称我们的人权除了生存权发展权还有肥胖权,她偏说是美帝国主义给了她肥胖权。结束这个话题时,她说,今天咱们吃完饭,你见着以前认识我的那帮旧朋友,肯定会特夸张地说我胖了,然后呱唧呱唧说半天,你们多无聊呀。这句话着实击中了我的要害,她当然不知道在吃饭的过程中,我已注意到这间饭馆里坐着6个20~35岁的女性,靠窗穿吊带裙的最漂亮,背对我们穿套装那女子最有气质,另一个胳膊上画文身的够酷,其余3个姿色平平。

生活圆桌(14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