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骨医生的女儿》到《一所涂漆的房子》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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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早年华侨的扎根和新移民的涌入,近年来海外华人一方面不断组织归土认宗的活动,牢记固守中华文化传统,一方面又竭力在异国的主流社会中争取一席之地,对当地文化采取了既融入又“增容”的态度,把东西方文化冲突的前沿变成互融共处的汇流点。在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随之出现了一批华人作家,他们无论属于第几代华侨,也不管用中文或英文写作,大体上以自己的作品反映了海外华人的生活与心态。其中的一些成功之作,业已引起当地文学界与读者的关注与兴趣。

谭恩美就是这样一位华裔女作家。几年来,她已出版了《喜福会》(The Joy Luck Club)、《灶王奶奶》(The Kitchen God's Wife)和《百种秘密感觉》(The Hundred Secret Senses)等长篇小说,用丰富的叙述手段表现了无事不管的母亲和敢作敢当的女儿之间的冲突,并得到评家和读者的认可。

此次新作却另起炉灶,不再是旧主题;《正骨医生的女儿》分为三个篇章。第一篇的场景设在今日的加利福尼亚,一位名叫露丝·杨的华裔妇女与她热恋十年的男人的关系正在恶化,而她自己却不明所以。当她的母亲显露出老年痴呆的症候时,她才恍然大悟她母亲失去记忆的含义:故事的消失有助于露丝理解她的家庭,并提醒她,她只是一个比她自己的故事大得多的故事中的一部分。第二篇是几年前露丝的母亲卢玲所写的回忆录,由此露丝才了解了母亲在中国的真实生活。第三篇又回到露丝身上,写她将如何以她获得的知识去作为。

作者最关注的是那些靠写作能力来保留过去和以翻译技巧来改写过去的人物。卢玲生于一个有六百年历史的制墨世家,卢家的墨保证能传世不褪色。卢玲本人还是个颇有成就的书法家,她在美国的新生活中,一心想教会露丝当初自己的母亲教导她的话:“你写作的时候……应该把心中的所思所想汇集起来。”

露丝的工作是编辑并与人合作写书,结果就没余下自己的故事可说了。尽管她不喜欢那个叫法,毕竟还是个写鬼故事的作家。真实她从小就用筷子在沙盘上写些假托是祖母的鬼魂传来的话,以哄着母亲高兴。祖母活着的时候,也需要别人来翻译她的话--她的面部和喉咙严重烧伤后,只有她女儿明白她的意思。

书名所指的正骨医生的女儿,露丝一家都叫她珍姨。珍姨从父亲处继承家学,用从寻找不易和进入有险的洞穴中挖出的骨头来治病。珍姨有一次给小露丝看一块上面刻着不认识的字显示神谕的骨头,并且指出那上面所写应该记住,不然,为什么神要说,人要刻下来呢?

有些骨头竟然是人骨,随此发现而引出许多帮事。珍姨对她女儿说,如果人骨不能送回原先的埋葬之处,就要给全家几代人带来诅咒。美国是不是能逃过鬼魂和诅咒的地方呢?

这三个篇章的露丝部分用的第三人称,而母亲的回忆部分则用第一人称,加之不同的故事用不同的手法写出(有些是不能大声宣讲却要口耳相传并牢记在心的),如评家所云,全书就像牙雕的多层玲珑球:虽然出自同一块象牙材料,但不同的设计花样,让观者不能不为其多姿多彩而吸为观止。但我们毕竟不该忘记,海外的华人文学主要是写给外国人读的,华人读者尽管可能产生更我的共呜,但他们仍是少数。

另一部小说是约翰·格里萨姆的新所《一所涂漆的房子》。该书到本期已连续上榜三周,而且始终独占鳌头。

这是一部添加了虚构成分的往事回忆。故事发生在阿肯色州距乔恩斯博罗不远的克雷海德县的黑橡镇。这是个真实地点,正是作者的出生地。该书文笔优雅,开篇这样写道:

“山民和墨西哥人在同一天到达。那是1952年9月初的一个星期三。红衣凤头乌足有五群,落在了这些人的后面,还要三个星期才能到达,那个季节简直让人指望不得。不过,棉花已经长到我父亲的腰际,高过我的头顶啦。晚饭前可以听到父亲和祖父悄声低语,这是少有的。他们说的可能是‘好年景’。”

这个第一人称的主人公叫作卢克·钱德勒,当时7岁。他很聪明,会识字,也能歪歪扭扭地写字,而且对所见到的周围的事情,像大人一样推测出一些门道。他眼见父母和祖父母过着土里刨食的生活,便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出走的。他觉察到初次模模糊糊地爱着漂亮的女孩,他搜寻斯坦的音乐轻喜剧,他想有一件圣路易斯·红衣主教牌的暖和和的甲克--那是他从西尔斯连锁店的商品一览上看到的,他像个认真的浸礼教会信徒一般祈祷,而且为罪孽忧心忡忡。但他并不虔诚,不时花费些时间窥视他感兴趣的人,结果在1952年收摘棉花的漫长晚夏季节的暴风雨、水灾和种种谣传中,他目睹了两个人遭到谋杀和一个婴儿的诞生……

这部作品使人联想起马克·吐温的《哈克贝里·芬》或福克纳及其他一些南方作家的小说。不过,评者对本书中丝毫没有黑人、也没涉及种族歧视的背景提出质疑(其实他以前的小说也写种族冲突)。事实上,1950年时该县5万多居民中只有1500名黑人,1952年时学校中也没有种族隔离,但作者出生在1955年,实际情况似是不符。然而这恰恰是作者的深意:种族问题被白色油漆涂掉了,剩下的是一片想象的田园。 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