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活圆桌(135)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劳乐 光明左使 邹波 牛黄)
死成没死成
文 劳乐 图 谢峰
小时候有本连环画我看了三遍才看懂。连环画的名字叫《敦厚的诈骗犯》。故事讲一个理发师如何因几年前的一次交通违章被一名来理发的顾客敲诈,最后忍无可忍在修面时用剃刀割断了这个顾客的喉咙。那个顾客在临死前告诉理发师:“是我自己动了一下。”警察因此判理发师无罪。事情平息后,一个中年妇女来到理发店,说出了真相:敲诈者是她的哥哥,一个找不到工作的三流演员。为了获得巨额人寿保险,他选择了这个借被敲诈者之手自杀的办法。
小时候看不懂这个故事主要是搞不清里面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不过直觉上觉得想自杀又骗人的家伙不会是好人。彻底解开我的疑惑的是长大后看的《神曲》。但丁把自杀的人都打发到地狱变成奇形怪状的树木,还让一群大鸟飞来飞去给他们捣乱。自杀后下地狱变树也许只是但丁的想象,不过正统的天主教规定自杀者不得埋入教堂墓地倒是真的。
看《神曲》的时候我当然已经知道许多名人都是自杀死的。虽然读到这些事时我总会想到以前古文里看到的“以头抢地尔”之类的不太恭敬的说法,但他们花样翻新的自杀方法着实让我大开眼界。也几乎是从这个时候起,我认识的人当中开始有自杀的了。
先后死掉的是我的两个高中同学。他们选择的都是跳楼。不同的是:第一个人是学理工的,只是一跳了事;第二个人是学美术的,在跳之前还用一个大塑料袋把自己裹了起来。一年前我的一个大学同学又打来电话,告诉我她独自一人在南方某城市服安眠药自杀但没死成的经过。我不想再用“好人”或“坏人”来评价他们,因为我知道他们的死活和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其实没有什么关系。我决定开始用“死成了”和“没死成”来判断现实生活中的自杀。
我终于学会了很残忍地面对自杀的人和事。现在我更喜欢那个老故事(虽然它原本和自杀无关):甲神秘兮兮地对乙说:“丙前天看到了他那条已经死了很久的狗,他相信这预示着他那天晚上就要死了。”“后来呢?”乙问。“最奇怪的就是那天晚上他没死。”“再后来呢?”“他一直没死。这难道不是最最奇怪的吗?”
黑暗中的舞者
文 光明左使
最近,我有两个朋友分别离开北京到南方工作。一个去广州,另外一个是回到江南老家的大学里教书。去广州的女孩临离开北京的一晚,我有幸被邀请参加她的几个死党举办的饯行晚会。
一开始是晚餐,晚餐之后是卡拉OK,几个人一起在电视荧屏前扭捏作态,把一众流行歌曲糟蹋得不成样子。又有一个孩子专司摄影之职,用一个DV机将扭曲的离愁忠实地记录下来。后来她也加入了胡搅队列。这个记录重任就理所当然地交给了我。我得以从镜头里观察和记录一个在北京呆了近10年的女孩子离开北京的生活圈子前最后的一个晚上。
不用从镜头里看去,我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即将要离开北京的女孩子面容清秀,身材姣好。那个湖边的美丽城市盛产这样的美女,而我给很多这样的女孩子拍过照片。很多人知道这样的工作有时也是很大的乐趣。
我们离开国展附近的恋歌房时已经是凌晨1点,转场到了三里屯想找一家酒吧继续我们下一个节目:跳舞拍摄。这里所有的酒吧都已接近关门下班状态。最后,一家叫做SWING的同样已经下班的酒吧欢迎我们在那里继续喝酒胡闹。我们走进酒吧的时候,椅子都已翻起在桌上,厨师们已经在店里吃他们的宵夜。除了吧台之外,店里的灯都已经关了。
拉丁音乐重新响起,啤酒重新拿了出来。灯还是很昏暗,但是我们终于可以开始跳舞了。又是好几打啤酒,大家都有点微醺。音乐动人,啤酒也动人,而将要离开北京的这个女孩舞姿之美妙,更让我吃惊。从我的镜头里看去,在一半黑暗之中的她尽情舞动,身材曼妙,浑身上下散发出难以言说的光彩和性感。我不能自已地沉醉在这个镜头里的青春图像。而镜头一转,是窗外趴着的一个卖花的小男孩,他也被这幅景象吸引住了,趴在玻璃外看得入迷万分。看到我的镜头,他受惊一样逃开去。
此时是凌晨两点半,在已经安静和黑暗下来的三里屯,有这么几个人在黑暗中,在桌子上肆意舞动,外面听不到里面的音乐,但是里面几个舞者的光彩和卖花孩子的惊异,我到现在还无法忘怀。
即使此时,我仍然有点不能相信那个晚上。我为彼时彼地,那一瞬间镜头里,在黑暗中跳舞的女孩子令人屏息的光彩感到震惊:为什么她们如花似玉,对生活充满热情和希望,相信爱情和魔力,而她们在离开自己度过青春花开最灿烂时光的城市时,还是伤痕累累,孑然一身。而在她们前面等着的另外的城市,比北京更没有激情。我不知道这些精灵似的女孩子,今后会有什么样的路。
在这个北京冬天,凌晨两点半的三里屯,我看着我镜头中黑暗里的舞者,对命运怀恨在心。
大师传记
文 邹波
作为一个写作者,我模仿波德莱尔在街头浪游,风吹乱头发,天空停着几只风筝,擦肩而过的少女也很美,我刻意让面颊瘦削,好酷似卡夫卡,我抄袭奥登忧郁的眼神,甚至还在北京设法喝到原汁原味的苦艾酒。但到了午夜,良好的诗意并没有来,我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我明明是在按照传记里大师的方式去行动。
多年以来,读了大量文学大师的传记,我似乎了解他们的成功之路,尽量踏上一条接近的生活道路,成为大师第二,甚至模仿他们的怪癖和梦境,但之后成功总没有来——为什么?
豪·路·博尔赫斯在一篇名叫《〈吉诃德〉的作者皮埃尔·梅纳尔》的小说中讲了一个类似的故事20世纪的作家皮埃尔·梅纳尔试图续写《吉诃德》的未完成章节,他的创作步骤是,先掌握西班牙语,重新信奉天主教,同摩尔人和土耳其人打仗,忘掉1602年至1918年间的欧洲历史,“成为”米格尔·德·塞万提斯,然后开始下笔,水到渠成。
但他最终也没有完成,然而并非梅纳尔自身的问题,很可能是当时可得到的有关塞万提斯的传记资料语焉不详,塞万提斯私人生活方面的某些关键细节被莫名其妙地隐瞒,比方说万一他在16岁的时候就染上了梅毒呢——也许正是因为某个小细节的模仿上出现遗漏,让梅纳尔没能完全“成为”塞万提斯。
因此我们的推论是,当生活方式的模仿成为接近大师写作的主要手段时,作家传记写作水平严重局限了我们的成功之路。美国米德伯利大学文学教授J·帕里尼最近在《记事评论杂志》(Chronicle Review)上撰文指出:“现在受欢迎的传记作家实际上都是小说家,倒并不是说他们编造事件,他们只是把事件纯化,有的时候编排成理想化的时间序列,造成好看的错觉,即海明威是通过捕鱼和吸烟斗成功的。”
我们最易受到不良传记,以及类似巫术的方法的诱导,陷入歧途,我们需要不断听到这样的提醒“那些伟大的作家,他们的写作生活出奇地枯燥乏味——生中最好的时光在书桌前度过,他们在想什么,以及在同什么魔鬼斗争,你永远不知道,也学不来。”
否则,事情的发展就会诚如博尔赫斯在《通天塔图书馆》中的黑暗回忆:“我小时候见到老年人久久躲在厕所里,把几枚金属小圆片放在签筒里摇晃,没精打采地仿效神的紊乱。”这就是他们的一生。
有一天,你梦见在某个地方买了一张体育彩票,中了大奖,第二年秋天,你果然在同样的地方,买到那张彩票,号码一模一样……但你却什么也没有得到,现实里这样的巧合更多,而非别的更激动人心的事。
(本栏编辑:苗炜)
暴读之快感
文 牛黄 图 谢峰
大多数人都知道暴走一族的意思,但还不知道有暴读这种说法,因为我也是才发明这个词的。
暴读的意思就是在单位时间以一种快速的方式把许多文字粮食和垃圾看完,然后丢掉垃圾,消化粮食。最近我经常干这种事。所以我称自己为暴读一族。
所以为了增加大家阅读的快感,请大家加入暴读一族。暴读的精华在于:捧回一大堆的报纸杂志小说,放在你的床头上,然后快速地翻看,第一眼看标题,第二眼看结论,第三眼看人物名称。如果标题不吸引入,结论也很一般,人物更是毫不起眼,第四步就扔掉它,换一张。
读到后来,你就会有飞驰的快感,在文字垃圾中飞驰。这就是我个人的体会。因为现在大家产生垃圾的机会增多了,而且产量也提高了,相对来说产生粮食的机会就减少了。你必须每天面对大量的垃圾发出的恶臭,所以你必须提高速度,骑着文字捂着鼻子找快感。
假如不幸的是你上了网,再假设更不幸的是你还是个文字爱好者,我在对你表示深深的同情后,那我还要强烈地建议你必须加入暴读一族。
假如把这么些年产生的所有电子垃圾汇集成书,姑且叫做《互联网文集》,那它至少会有60亿集。我所能想象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全球60亿人每人一集,每一集都有60亿字,那每个人都至少会被熏昏达60亿次!而且还有更可恶的地方就是:不同的人可以被同样的垃圾熏昏。因为电子垃圾的复制速度快过流感,Ctrl+C然后Ctrl+V即可。
但大家还只有在这么恶劣的电子垃圾中捂着鼻子刨一刨,看能不能刨出一些好东西来,冒着被熏翻的生命危险!
当然一旦市场认可了暴读的市场基础后,出版商、书商、报商、ISP、ICP们会加大出版印刷速度,加快Ctrl+C和Ctrl+V的频率,这叫做暴出。而后引发更多的人暴读,这就是典型的以暴制暴。
时代呼唤暴读,暴读牵引时代。这就是现实。公路提速了,铁路提速了,网络也提速了,所以你还等什么……开始暴读吧!从我这篇文章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