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杀人与生意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三联生活周刊)
这是张畏专门定制的劳斯莱斯,花了400多万港币。据称,他还计划购买直升飞机,因被捕而未果(江国根摄)
金属钯,一个发财梦想
陶刚义刚刚把自己的奥得宝鞋业公司从温岭的石粘镇搬至牧屿镇,厂房与办公大楼已经建好,正在做内部装修。陶看上去甚至与普通工人差不多,正忙着。
现在的厂区大约是过去的4倍,而且整个企业看上去也很洋气。陶生产的是仿皮皮鞋,主要的销售地是国外,2美元一双,很有市场。陶显然很满足,这家企业他占了70%的股份,而且是正在做大的过程之中。
今年30岁的陶刚义,最早的发财梦并不是皮鞋,而是金属钯。
按陶的介绍,金属钯是一种从废旧电器提取的一种物品,最大的用途是做汽车尾气的净化材料。因为它可以将一氧化碳过滤成二氧化碳,可以把NH化合物分解成氮气与氢气,凭此而解决汽车废气污染。
90年代初期,陶刚义与他哥哥陶刚正发现了这个神秘的生财之道,开始做了起来。而且这个产品据说是外国最需要的,能赚外汇。
也在此时,陶开始了恋爱,对象叫张伟荆,张畏妻子的妹妹。当然,陶也就因此而认识了张畏。在陶的印象里,这个时候的张,正在保安公司上班,“并没有显出特别富裕”。
张伟荆后来与陶刚义结婚。在她们这一系里,有四个姐弟,老大洪伟云,张畏的妻子;老二张伟荆,陶的妻子;后两个都是儿子,分别叫张伟忠、张伟新。慢慢地,张家兄弟也长大了,要出来闯世界了。陶的妻子就跟他商量,说自己的弟弟出来做也没有什么行业,问他能不能把金属钯让给他们做。
很难说是张家兄弟想做,还是张畏更想做这一行业。事实上,在1995年,张畏就把陶注册的金属钯企业的营业执照给转了过去。对此,陶说他“没有拒绝”,因为张的关系比他要多。但陶在很多时候仍然显得犹豫,他觉着张家兄弟的本性不好,害怕他们以后因为竞争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而做这一行的除了他哥哥,都是他的朋友。闹起事来,他也不好说中间话。但是,最终陶还是全部将金属钯的生意全让给了张畏。陶对此的叙述十分克制,按公安局副局长杨德明提说法,陶被“吃掉了”。
陶的担心最终也成为了事实。
同时陶发现,金属钯成了张畏“掘金”——主要是从银行贷款的关键项目。
张畏威震江湖,起因竟是因为陶刚义
正在陶刚义与张畏们在进行金属钯的授受之间,温岭发生了一桩改变“社会结构”的案件,张畏因此而浮出水面,威震江湖。
1995年,陶刚义买了辆白色的桑塔那。陶与妻子,还有小舅——长家兄弟出去玩。大家都没有驾照,但大家都争着要开车,结果主要是“小舅子们开车”。乐极生悲,在回家的途中他们的车被别人撞了,更准确地说是被擦了一下。由于是新车,这点小事情在心理上被放大了。
温岭并不大,相撞的人不是不认识,因此说好了回到市里再协商解决。但是回到了市里,按陶刚义的说法,那位撞车人找来了自己在公安局里的亲戚,想摆平这件事。张家兄弟当然没有答应,叫来了张畏和他的小兄弟。双方动起手来,打了一场路人皆知的大架。张畏赢了,一警察被送进了医院。
接下来,事情闹得更大了。公安局刑侦队介入了,他们抄了张畏的家,家中50多万元的财物被警方扣押,张只能逃出温岭。这次出逃,张在外面呆了8个多月。
所有的传说都说是陶与对方发生了冲突,但陶告诉记者,事实上他与此事并无太大的关系,桑塔那的确是他的,不过发生撞车事件后他就离开了现场,既没有参与开始的赔偿谈判(正是因为谈判未果而引发了后来的种种事端),也没有参与后来的斗殴。由于陶是这一事件的中心人物,所以他觉得这事后来越传越神奇。当时因为张畏还在保安公司,所以很多人对这一冲突的概括是:保安和公安打起来了。
为保安与公安打起来作注释的另外的事实是,李志毅先前是刑侦队的“老大”——教导员,而现在是保安公司的经理,张畏是他的“手下”!很显然,李的旧单位老关系没给他任何面子。如果说曾经有过什么个人恩怨,此时总爆发了。
不能总让张畏在外面躲着永远不回温岭啊。张的朋友李志毅与王秀方在这一事件里公开露出水面。有确凿证据表明,李志毅在上下走动左右沟通,结果温岭市公安局刑侦队一直憋着计划抓张畏的,案子却转到了治安科,刑侦队只能空看着这事的发展。当然,自此张畏与公安局刑侦队也结下了深怨。
这是一次转折性的标志,张自此有了与公安对抗的经历与能力,大多数人并不认为他在这次与警方的冲突中“输了”;同时,张畏与王秀方团伙真正开始令温岭人侧目。这一场架,为他们强大的势力作了一次形象的证明。
在法国,黑社会恐怖活动不可小觑,法国警方时刻不能放松反恐怖操练
生意终于酿成暴力
陶刚义是金属钯领域真正的行家,但他退出了。拿到了这一项目的张畏并没有真正实际地操作它,它被转到了小舅子张伟忠、张伟新兄弟手里。
但神秘的金属钯开始让张畏的“事业合法化”,一次一次,这一项目都是贷款的最好依据。陶说,张畏是这个时候才开始真正“发”了。这一生意最后甚至做到了上海,它被宣称年产值“能达到24.5亿人民币”。温岭市政协主席陈夏德却明确地说:“金属钯,假的!”
在成都,警方采取了一系列打黑行动,2000年12月27日3时,“窗口保卫战”正式打响(李国东 摄)
很难说张畏就真的想将金属钯作为他事业转型的重要项目,从事实上看,这只不过是他获得银行贷款的利器而已。用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东西来套钱,这种“本事”,许多人说起来,仍觉不可思议。
然后,陶刚义所担心的冲突最终还是产生了。
想将金属钯“做大”,第一步就是吃掉本地所有从事这一行当的人。很不幸的是陶的哥哥陶刚正被首先选中了,更不幸的是陶刚正做这行当没有正式的执照。余下来的事情变得十分简单,张找到公安的朋友,把陶刚正给抄了,50多万的东西被抄走了。再接下来,事情变得相当滑稽,价值50多万的物品被拍卖,只卖出了18万,参与拍卖的只有一家,就是张畏手下的公司。据陶刚义说,本地另外做金属钯生意的,也被张畏用种种手段灭了。大家都知道张是“说一不二的”,说让你不做了让你滚出这里,你就得走人。
陶刚正不甘心,仍然偷偷地做。白道做过了一次,第二次就是按黑道的方式来做了。1998年6月,张畏率领姚建军、王钦敏等人赶至陶家,要请陶吃饭、写检讨,陶只能照办。过了二个月,陶被发现还在做金属钯,于是张手下第三号人物姚建军带着6个同伙赶到牧屿镇陶的岳父家,掀翻人家正在吃饭的饭桌,殴打陶刚正夫妇;为了使陶服帖,过了几天,姚建军派人再次冲进陶刚正的岳父家,砍伤陶的岳父及其家人。
在打黑行动中,警方查获大量违法犯罪嫌疑人(李国东 摄)
疯狂1999骗贷8400万
(注:1999年5月2日,张畏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随即正式逮捕)
一直觉着自己不太好说中间话的陶刚义觉着自己再不说话就不对了,于是他托人带话给张畏:第一次你们搞搞(找公安没收陶刚正物品),就算了;第二次为什么,大家都是亲戚,这样搞什么意思?
结果1999年2月11日上午,陶刚出厂门,即被砍四刀,两刀在头上,一刀在肩上,一刀在背上。随后又酿出人命,陶的同事被刺死。
事实上,公安局第二天就查清楚了这一事件的真相,陶也明白是谁动的手,社会上更是议论纷纷,结论是这只不过是张想把谁搞的服服帖帖就能把谁搞的服服帖帖的又一例证而已。张此后几个月时间里,一点事情也没有。陶刚正自然退出了这一行。陶刚义解释他哥哥的这一退出时说,大家做生意,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要做得出人命,当然不做最好了。
陶说起张畏,觉着自己与他并无矛盾,为什么会被他砍了,很莫名其妙。
陶更觉愤怒的是他的妻子,“他们要砍我,她不可能不知道啊!”但结果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陶被砍了。而陶的妻子在他被砍伤后,再也没有回到陶家。
事件
摆平上海滩
在上海,张畏竟然被别人骗走了3700万。这于张,大概算得上奇耻大辱。采访张的父亲,他基本上是不说关于张畏任何事情,唯独说起上海这事,才按捺不住破口大骂。
1998年10月,张得知上海一生意人能搞到走私汽车的罚没证,于是决定购买。这算得上是一次巨额投资,先后四次,张花出3700万元,从这位生意人手中购得汽车罚没证245张。接下来,张自己也开始了罚没证的交易,他卖出了6张罚没证,获款136.6万元,还收下200万元罚没证买卖的定金。但仅这一次交易,就使事情败露了,他卖出的罚没证在使用时被证明是假证。
相信张畏自出道以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1999年,张终于与这位卖他假汽车罚没证的生意人定下摆平这件事的时间地点:3月18日上海虹桥海鲜楼,双方各自派出自己的人马,决一死战,以算了断。
张让他的第三号人物姚建军在温岭纠集了40多人,携带各种凶器从温岭开车去上海。据知情人说,他们开去的车就有20多辆。张又给在他这里购买了假罚没证的生意朋友送去20万元,让他也纠集10多人一并参与这场“世纪大战”。人都到了,架式也拉开了,结果那位放言要决一死战的上海生意人最终未敢露面。这场架终告结束。